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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信公?”
“本来呢,雨亭兄在御前当差多年,皇上的癖习,心性,雨亭兄若说知道三分,就再没有人能说知道四分,”他说,“皇上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也没有人比雨亭兄更清楚。便说这寺人吧,国家有制度,大臣有体。和太监这类人来往,要有分寸,要循礼不悖。”
肃顺白净的大脸呼的一红。
许乃钊很沉静的说道:“宦官是变了性儿的人妖。我说循礼不悖,就是要用‘礼’镇压他的性儿。亡汉亡唐亡明,就是赵匡胤‘烛声斧影’,死得不明不白,没有太监帮忙,成么?——这是殷鉴!太监性阴,真正的小人。你和他玩笑。他觉得可以近欺,就和你没上没下,日子久了不知生出多大的事!这在军机处是大忌……”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肃顺就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心中不觉羞惭,反一阵大怒!你许乃钊是个什么东西?我当年在皇上身边,鞍前马后的听用的时候,你不过是福建一省的小小学政,如今倒视肃某人为厮养子侄一般的教训了?但这件事怎么也是自己的过错,真闹出去,即便凭自己的帝眷,也万万讨不到好处,只得强自忍耐着一笑,“信公说的是,说的是,我在外随便惯了,又深蒙主子恩遇宠礼,生出了骄佚的心,经老兄这一提醒,深自愧恧,这些年不读书,连心都荒芜杂乱了,嘿嘿,嘿嘿!”
许乃钊和曾国藩一样,都是理学大家,多少会一些子平之术,眼见肃顺皮笑肉不笑,眯缝着双目,双手扪腹——那份笑容,一看就明白是强挤出来的——知道自己这番话怕是已经得罪了他,但心中亦自怡然不惧,回头一笑,“各位大人,我们走吧?”
鱼贯进到养心殿,在明殿等了片刻,皇帝的软轿方到,几个人在御前当差久了,一看就知道,皇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肃顺深明其故,行礼之后,第一个奏陈,“皇上身担四海至重,奴才看您的脸色不好,心里疼得什么似的……若是有事要奴才等办理,请皇上尽数吩咐下来,奴才书虽读得不多,但为君父分忧之心,自问从不落于人后的。”
皇帝倒没有想到肃顺能如此的见微知著,虽感觉有点肉麻,但也很念他的情,“你这狗才,今儿个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笑了几句,他问道,“宗人府那边,关于旗人徙居安置一事,进行得如何了?”
宗人府不是肃顺管的,他管着是九门提督,奉旨和奕䜣共同办理旗务,但后者也不愿意让他分薄了日后因为徙居一事所带来的功劳,故而几次到衙,奕䜣都是不冷不热的和他敷衍,肃顺何等精明,眼见于此,也就轻易不再到衙视事了,“这,上个月的时候,奉特旨从东北回转京中,向旗下同族分解关外风情的镶蓝旗下桑额,在京中西山、潭柘寺等地,与京中始终不肯徙居的百姓多有会商,很多人为桑额之言打动,以为关外之地,并非如所想的那般不堪,故而也愿意顺应谕旨,举家北迁。”
肃顺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只不过,奴才于此事所知不祥,皇上若是要问的话,不如将恭亲王……”
“这件事朕日后会问他。你是管部的大臣,京中若是还有向崇伊那样的刁疲之辈,不必手软。你让富廉告诉他们,如今老老实实出京去,总好过到六月底,彼此没有半分人情可讲之下,撕破的脸皮来得舒服得多!”
“是,奴才都记下了。下去之后,即刻行文城中各处衙门,让他们加紧办差,以不负皇上圣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