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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乃乐州城的顶级大户,每天傍晚时分,在城中放粥一次。尽管热粥熬得不咋地,尽管大多人依旧饥肠辘辘,但此般善举,不知从阎王殿拉回了多少人。可是,涌入乐州城的流民,源源不断,越来越多,老天爷也不开眼,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热粥也就越熬越稀,吃到每个人肚里的,也越来越少。
照此下去,鬼知道能捱多久……
傍晚吃了热粥,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陈叫山肚子又叫得欢实了,似乎比之前所有时候都饿。那种饿意,几欲疯狂,近乎魔幻,好似一座房子,一棵树,一个人,都恨不得吞进肚子里去,只要能压住胃里的那种虚空便好。
尽管饿,但腿脚毕竟多了些劲,陈叫山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枯坐着,越坐越饿,得走动走动,一来可以换换眼界,转移注意力,甭再瞎想胡琢磨;二来看能否寻到可以填肚子的东西,哪怕一截能咂汁的树皮,几片青嫩不涩口的树叶,或者,一只耗子。
月亮很好,照得到处一片白。陈叫山穿过石牌楼,向东而行,走不远,见一家铁匠铺门前,挂着一面大大的“铁”字旗幡,旗幡下围聚着六七个年轻后生,个个抄着手,或蹲或坐,围着一位老者,低声说话。听见陈叫山走来,转头看了看,又将围拢的圈子缩了缩。但陈叫山肚子越饿,耳朵却越尖,听见了他们的话。
“狗日的卢家,粮食多的是,熬的这啥粥,一天还就一顿,坑人哩么……”
“不是这个理儿哟:卢家田地是多,可也遭了灾,人家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咱跟人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人家给咱熬粥吃,仁义哩!”
“是啊,人家真要那么心一横,啥也不给,你能咋地?”
“叔,要我说,你这儿铁家伙多,挺称手,咱把卢家粮栈给抢个球子,咱人多,命贱,怕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