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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姐妹聚集在贾母处听湘云讲述见闻,引得黛玉伤感,贾母自是一番劝慰,又经凤姐一通说笑打诨,算是混过去了,彼时饭菜均已经准备停当,众人方入座,只见贾政匆匆走进来,黛玉,湘云等人都忙站起身来,众婆子丫头等无不垂目敛气,满室霎那间半声也无。
贾母见他神色匆忙,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一时讶异,便问何故。
贾政忙说道:“宫中有事,须得立时去一回,故特来拜别。”
贾母一听,见其气色,便有些慌神,忙问道:“可是贵妃来传?”
贾政忙回道:“非是贵妃,乃听闻今万岁四子突然病危,药水不能进,儿子正要进宫去看视,因事出匆忙,未能早告知老太太,还请老太太莫怪。”
贾母见说并不是元春,心略放了放,然万岁之子有恙,亦绝非小事,因忙问其一应事情可准备周全,又说‘上等的药材,凡家里有的,宁可多带着些,若没有,便多花些银子买齐了,保不准其有短缺,略用一二’以及‘得空顺便看视元妃’‘不必急着回来’等语,千般叮嘱,万般嘱托,贾政均一一答应着,方才退出去了。
且说这贾政方提到万岁四子病危之语,别人犹可,独黛玉顿觉心中忽而作痛,倒像有人似钝物锤之一般,更兼觉愁肠百转,万种不适,并不知为何,心中暗暗作疑,又不好露出来,只得忍着,待贾政走了,宝玉先忙说道:“妹妹怎么了?才见你神色突变,眉头蹙着,可不是旧疾又犯了?”
众人一听,都看黛玉,见她果真白白脸儿,疲弱不禁之状,贾母也忙问,黛玉笑道:“不碍的,想是才舅舅进来,带进些冷风,微微觉得凉些罢了。”话语方落,凤姐忙一迭声叫平儿将自己才脱下的银狐披风拿来,亲自与黛玉披上了,又叫独做人参枸杞樱桃汤来,黛玉一再阻止,贾母笑道:“你身子薄,禁不起风吹,喝完这汤,待会儿出门包管就不觉得冷了,这原是应该的。”黛玉方不言语了。
一时吃完了饭,众姐妹都穿得厚厚的去园中作诗玩耍,黛玉本不欲去,奈何姐妹强拉着,况兼探春说道:“作诗若没了你,还有何意趣?”少不得赔笑随着,然而虽与大家玩乐,却总不时想起方才之事,痛感虽失,缠绵悲戚之情竟总是缠绕不去,令她终是难以自解。
且先按下大观园百事不提,话说贾政匆忙入宫,乃是因为当今皇上四子忽然身染莫名怪疾之故,此子名爱新觉罗。弘历,乃当朝圣上最为器重疼爱之人,较之别个又大有不同,是以百官听闻消息,均来看视慰问。
说起那弘历之病,当真奇哉怪哉,只是几日之前突然病发,也未见有何诱因,事先也毫无征兆,太医们尽数前来诊断,均看不出是何病症,不过都用一些宁心养神,深养精血的汤药将养,而其精神却一日更比一日萎靡不振,及至后来脸黄手冷,气弱神驰起来,竟微微现出将终之像。
此皇子自幼丧母,诸多皇子中,却独他深得皇心,且练武习文,举止间颇有其父之风,而今方十几岁年纪,却又忽得此无因无由之病,百医无方,自是扰得皇心急怒,岂知遍寻名医无果,那弘历的病却愈加重了。
这一日,众医依旧围于弘历身前,蠕蠕细语,苦思良策,弘历只迷迷蒙蒙于软塌之上闭眼沉睡,正值皇上看视,众人俯身跪拜之际,那弘历忽而竟坐起身,持起皇上之手,瞪目说道:“好父皇,若果真心疼孩儿,便将孩儿葬在那灵生河边,日夜与仙草相伴,自是胜似那盛服华棺,万宝依傍百倍。”又言:“孩儿不孝,自此将别,父皇可是白疼一场了。”声音悠悠,不胜凄楚哀凉。
皇上听罢,疑惑不解,因听他‘孩儿不孝,父皇白疼一场’的话,想起平日教诲,谆谆之言,而今将付流水东去,便是皇心如铁,也觉一阵难以抑制的心酸,如同摘去心肝一般,方要安慰时,见其只又软绵绵重躺塌上,叫他不应,触其鼻,呼吸尚在,细想方才情景,竟全如无意而为,终究是无可奈何,不过落寞叹息而去。
若这皇子就此撒手人寰,也就少了后文许多恩怨情痴,缠绵琐事,自该撂笔封文了,可万事难逃‘可巧’二字,许是他命不该绝,因伴于皇帝之畔的一位老太监,因听见他话中‘灵生河,仙草’之语,触动心事,便寻机向皇上进言,‘旧年曾闻得一位玉皇阁张真人,好生了得,既然百医无法,何不请他一试,或许另有别方,阿哥竟从此好了,也未可知。’
皇上听他这么说,哪还耐得住,忙命寻那真人,一时寻来,果见仙风道骨,令人肃然起敬,才见弘历之面,便朗然笑道:“此皇子之病非药力所能救者,然我亦与之无缘,须得另一人出面,方可望好。”遂引荐一人,名曰‘空空道人’者,又道:“此人生就痴狂,须得皇上亲写书信一封,或可相见。”
皇上依言,果铺纸研磨,写出书信,派可靠之人前去相请,等了一天,直到日落之时,才见一个跛足道人摇摇晃晃入进宫来,遍身褴褛,面貌肮脏,小太监引他走至阿哥寝厅,他便一径进去,见了皇上众人,也不下跪,亦不行礼,直走到弘历身边,拍手大笑道:“人都道天海之神最是悭吝不过,岂料今既被尔偷取魄魂,却不过只能忍气吞声而已,仍叫尔这至尊之子得以经历凡缘,可笑,可笑!”说完,又渐渐敛起面容,叹息说道:“当日之误,我也实有罪责,既你身染怪疾,我又岂有不救之理?”众人见他又笑又叹,全无正常人之态,面面相觑,心下无不疑惑,又见他言语未毕,早从袖中取出一粒金光灿灿的药丸,掰开弘历之口,送入其中,身旁人顿时失色,忙要拦他,哪里还来得及?
正在众人惶惶之时,但见药丸入口,片刻功夫,跛足道人长叹一声,回头道:“已经无碍。”太医上前看视,见那病榻上人果然睡息沉稳,面色也见红润,各自称奇,皇上心中大喜,因问道:“只一粒药丸,是否从此便可无虞?”
跛足道人冷笑道:“非也,此药不过是暂供其五脏以暖阳之气,其得此番病症,终因一桩心事梗结于胸,郁郁成愁,若要见好,须得祛其心病,或可保从此无虞。”
皇上忙问:“既如此,何以祛其心病?”
跛足道人便笑道:“此事说难实难,说易也易,只需寻一处金玉汇聚,百花齐放之地,遇到那前世冤家,了了这许多因果,这病包管就好了,若非如此,便是百万年灵芝,九千年奇参用其身上,也终愁回天乏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