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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6点,起床时我心里突然很不爽,每个月都有那么二十几天不想上班,今天也不例外。但想起这个房子是租的,1500元一个月,就吓得马上爬起来了。我匆匆泡了一碗方便面,站在阳台打了一套刚学的咏春小念头,心情才有那么一点点好转。我从小“三俗”,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就喜欢打架做大侠。虽然因为胆小从来没有打过架,连高中时被几个小混混抢钱都没敢还手,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脑海里行侠仗义无数回,几个日字冲拳那也是虎虎生威,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打倒恶霸、救出绝色美女,然后被美女死乞白赖地跟着的画面,那一丝莫名的舒爽跟抽烟类似——什么,很阿Q?那又怎么样呢,没有阿Q,你知道中国会多出多少精神病吗?
正在我感觉自己的小宇宙燃烧得有些旺了,可以直面生活时,对面楼走廊上一个清秀的女孩一边弯腰练着瑜伽,一边拿着锅铲对着我轻柔一笑,我的好心情顿时堕落了下去。这个女孩叫杨芳,是个找不到工作的苏州南漂,漂亮极了,在我们公司也只有刚被开除的刘芸可以与之一拼,刘芸和杨芳一直在我脑海里轮流充当着打倒恶霸后被我拯救的对象。现在杨芳就在给恶霸做早餐。那恶霸已经包养她三年了,是个中老年公务员,秃顶,人很和气,副屁级——据杨芳自己说,她被霸占得很幸福,为了伺候好恶霸,她还特意去学了厨艺。我能想象她精心做的苏州早点有多么好吃,我知道她总是把做好的东西端到男人的床头……我把伸出去的长桥蝴蝶掌轻轻收回,觉得浑身软弱无力,回头把那包因为便宜而买的康师傅方便面吃了。
6∶50我赶去上班,公司都差不多,领导假装热爱员工,员工假装热爱工作。我身为公司领导最后一把交椅和基层员工名义上的头把交椅,两者都要假装。我把“十三太保”全部集中在一起,满脸笑容,激情无限地带着大家大声喊起了口号:立志如山,行道如水!国际教育,山高水远!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念时的声音要一个小句比一个小句激昂快速,到后面像鼓点般急促,呈抽筋状。一般来说重复六遍,状态好就“非常6+1”。念完之后一定要跺跺脚,跺出一屋子的灰,再“耶”一声,以表达对自己拥有工作的感恩与幸福感。
这个口号是朱老板在参加拓展训练时学的,台词是我抄的,据说理论来源于一个叫什么什么的从没有成功过的成功学大师。中国现在几乎所有传销公司都这么干,这叫职业培训,俗称洗脑。效果也不能说没有,自从大家都得了精神病,大家的精神就好多了。
朱总去年还花钱买了一个“民办教育十大领袖奖”,去北京领奖,顺便在故宫门口转了一圈,看了会儿天安门的城楼,照了个相,回公司就坚决地挂在会议室的墙中央。
我在办公室打了杯开水,正想上网放松一下,赵老师跑进来说:“柴主任,不得了了,方明山同学昨天晚上又旷课出去打架了。”我心想这算个什么事,年轻人打架有利于身体健康。本来想问一句打赢了没有,话到嘴边又收回,义正辞严地说道:“迅速处理。先批评教育,再公开检讨,通知家长,记过处分。赵老师你也要注意一下教育方法,作为年轻老师要多走近学生,这事你也有责……嗯,算了,不说了,我们是老乡,就到此为止,注意一点,啊?”赵老师是年轻老师,该欺负一下就得欺负一下,该拉拢一下就得拉拢一下。
正准备听首歌,夏老师冲进来说:“柴头,有个事情要汇报一下——陈佳佳早恋了。昨天我看见她跟隔壁班张小伟同学手牵手逛街。”我眉头一紧,佳佳可是我的爱徒,谈恋爱可以体谅,但她找的人也太没品位了。我回答道:“你去找佳佳过来,我要跟她谈谈心。青春期的女孩子比较敏感脆弱,夏老师你先不要公开了。”
夏老师愤愤地说:“这些孩子太不知羞耻,我们当年都不敢跟男孩子一起走,他们就敢大街上搂搂抱抱。”我心想:废话,你们从小看雷锋日记长大的,他们是看韩峰日记长大的,能一样吗?你真以为几十年发展的成果是个屁啊!我微笑着说:“我会严肃处理的。”
刚处理完,老油条文老师走过来说:“小柴,你是不是也要代表老师们跟朱总说一说,工资该调一调了,现在上面政策好,都在提倡教师跟公务员两相当。我老家中西部山区的老师的工资都调了,没理由这经济发达地区不调吧。我们现在也是“两相当”,相当穷,相当累啊!”调工资?我回头望了一眼美的空调,心想文老师你北师大毕业多年,也快50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我点头说道:“这事我一定跟朱哥谈谈,教师的工资大了说关系到国家的未来,小了说关系到公司的生存。我一定转达。”文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柴,你虽然毕业学校不怎么样,但终归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要有知识分子的骨气,你不要做两面派哦。”我笑道:“一定,一定。”文老师是北师大老牌大学生、高级教师,教龄跟我年龄差不多。我不能发火,尊敬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把纸捏成纸团狠狠地扔了过去。
还没把椅子坐热,朱哥来电话说:“小米,你过来一下。”我快步跑了过去。
“哈哈,恭喜你柴米。今晚陪我出去喝个酒,我跟南太平洋大学的合作可以开始了。还有几个仙水教育局的朋友,我们一起聊聊,好像这边好多的学校都要改成公办民助,我们集团说不定有机会控制一所公立学校。”
我说:“那是,那是,朱哥英明。”我心里一阵发怵。领导叫你出去喝酒,说白了就是带你去挡酒的,而我这人酒精过敏。我赔笑道:“今天又可以喝个痛快了,跟着朱哥就是爽。”
朱哥说:“那是,老规矩,‘铁人三项’——先白酒再红酒,晚上去加州红K歌,一人一打啤酒。我这几天胃不太好,到时你帮哥担待着点啊!我们国际教育集团到哪儿都不要被人看扁了。”
我讪讪地笑着:“朱哥,有人说想涨涨工资。”
朱哥一脸严肃道:“不是你吧?”
我连忙摇头:“怎么可能呢!这年头找不到工作的知识分子遍地都是,有这样好的一个饭碗那就是朱哥厚道了。我一直觉得有些老师太不知足了。”
朱哥问:“谁说的?”
我假装不肯说。
朱哥又问了一遍,我还是不肯说。
朱哥又问,我回答:“名字我就不讲了吧,朱哥,我这人讲义气。别人年纪大,水平高,职称高,发发牢骚也是应该的。”
“又他妈的是老文!”朱哥愤愤道,“你回去告诉所有老师,涨不涨工资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
“对。朱哥您说,他们应该考虑什么问题?”我拿出笔记本。
“他们该考虑的问题是好好工作。”
我挺起胸回答:“我一定好好工作,为公司创造价值就是为自己创造价值。在朱哥领导下,把国际教育集团打造成有品位的传播先进教育理念和高雅文化的窗口。”
朱哥盯着秘书候选人的照片,说:“嗯,要高雅——尤晓萌——你找的是什么破秘书,胸还没你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