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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灵均站在金阶之下,听到呜咽的哭声,寻着哭声转头,便看到于皇后狼狈的跪坐在地,而越灵贺昏迷不醒一副生死未卜的模样。脸色一沉,凤眼中闪着寒光,越灵均还是一撩战裙单膝点地跪倒在地,垂首说道:“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于皇后拿着丝帕拭泪,抬手理了理鬓发,又抚了抚裙摆,收住了悲声,抬手让旁边的姜萍儿扶着自己站了起来,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个雍容的皇后和温柔的母亲,柔声说道:“快起来吧。回来就好,看到你们两个都活着,哀家心里高兴。”
“灵贺怎么样了?”越灵均目光随着于皇后的话看向倒在地上的越灵贺。
于皇后不语,微微颔首示意一下,姜萍儿便送开搀扶的手站了出来,福了一福,说道:“太子殿下金安。三殿下方才和淳王府的亲兵打起来,被他们打晕了,流了不少血。他们不给叫太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越灵均剑眉一挑,看向一旁站着的淳王府亲兵,这些亲兵虽然方才对着越灵贺凶神恶煞,可如今形势一变,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缩到人群后面。“哼。”越灵均冷哼一声,说道:“还不去请太医!”被众人推到前面的李瑞却并未慌张,偷眼看向龙椅上的淳王。他们倚仗的不过是淳王之势,否则打伤皇子这等重罪,给他李瑞十个脑袋也不够抗的。只要淳王还在,李瑞自然不能随便就倒向太子,虽然太子殿下进来宣政殿,连一个正眼都没看淳王……
果然,“啪”的一声,淳王一掌打在龙椅的雕花扶手上。旁边五皇子越灵钰抖了抖,脸色煞白,看了看淳王又看向越灵均。淳王见越灵均终于抬头看向自己,才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灵均么,进来怎么也没给王叔我见个礼?不过,真没想到又能看到你,你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越灵均微微一点头,居然也冲着淳王笑了笑,说道:“托王叔的福,灵均不负先皇和太傅的教导,侥幸得活。不过王叔,侄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叔。”
“你讲。”淳王似乎颇有兴致,半支着身子,倾身向前看着越灵均。似乎越灵均站在阶下的样子,让淳王心里十分满意。
“王叔是不是老糊涂了,不在淳王府银安殿养病,而错坐到了我宣政殿?”越灵均依旧脸带笑容,这两叔侄在金殿之上,仿佛真的在闲话家常一般。
淳王一怔,没想到越灵均会语气平和甚至可以说柔和的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坐在这里,自然也想过越灵均会是什么表现,淳王自以为对这两个侄子还是很了解。灵贺会指着自己鼻子破口大骂,灵均却不会。灵均初进殿的时候对淳王视而不见,才是依着他的个性应有的表现。越灵均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近二十年来作为储君的骄傲让他根本不屑于亲自去谩骂或是嘲讽。
“哈哈哈哈!”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淳王一怔之后,猛然笑得前仰后合,形象全无,半晌才抚着胸口,指着越灵均说道:“灵均啊,你真是有意思。事到如今了,还和王叔我兜什么圈子。你想靠着这三两句话,就让我认个罪?然后你表现得像个仁君明主,就太太平平的把这事儿掩饰过去了么?”
越灵均脸色一端,笑容也收了起来,几不可查的侧了一下头,余光看到镇边王卫商往前迈了几步,走到自己身边。若淳王能在看到越灵均无恙站在面前的时候认输,便是卫商与秦修远商量之下能想到最好的结局。越灵均虽然觉得几无可能,但也答应了不防一试,如此才有了之前对淳王和善的态度。
如今淳王手中几乎已经没有了底牌,只有于皇后和越灵贺这两个人质让灵均他们最是忌惮。若淳王在如此困境下能有一丝悔意,愿意束手就擒,那他便会顺着越灵均的意思把这次叛乱含糊过去。秦修远盏茶时间就能写出无数种说辞将这件事的真相和主谋隐瞒下来,即使天下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必有隐情,些许流言传传便消散了,也无大碍。如此损伤最小,人质的安全也得以保障,虽然可能会留有不少叛党余党隐匿在朝中,但日后慢慢还是可以查出端倪。
但越灵均心道既然淳王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纵使知道面前就是失败身死的悬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可为了母亲和弟弟,越灵均宁愿自己想错,淳王就这么降了。如今淳王丝毫不和他绕圈子,一下就指出越灵均的意图,那恐怕就是要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了。
卫商见越灵均并无继续开口的意思,便从越灵均身旁施施然的走出来,向上一拱手说道:“淳王兄,十数年不见了,可还记得小弟?”
淳王把目光从越灵均的脸上收回来,事实上从众人走进宣政殿之后,淳王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越灵均的脸。在他心里,其他人都不足为虑,只有越灵均。淳王的心里一直明镜一样的知道,只要越灵均还活着,自己这次处心积虑的宫变便随时有可能功败垂成。
“卫王。”淳王终于望向卫商,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身为镇边王,无诏私自入京,本王直接定了你的罪吧。”
卫商脸上懒洋洋的笑容不变,开口说道:“淳王兄说笑了。如今这等形势,王兄还是多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吧。”
越灵均并不再管卫商和淳王,而是望向淳王府的亲兵这边,脑子里开始想象一会儿若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怎么才能保住于皇后和越灵贺。淳王府的亲兵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以李瑞为首,亲兵紧紧围住一干女眷,一丝空隙都没有。思前想后越灵均只觉得太难,于皇后手无缚鸡之力,越灵贺又昏迷不醒,自己这边救人又投鼠忌器,怕是最后要妥协到让他们带着人质撤出京城了。
越灵均紧锁双眉正自为难,左手边容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见越灵均低头看过来,容月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臂。正在越灵均以为容月在像往常那样,看出了自己的焦虑而无声的安慰自己,却忽然发现容月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直奔淳王府的亲兵走了过去。
“你站住!不要再过来了!”还没等越灵均喊出声,那边李瑞先举刀指向容月。李瑞可没有被卫王分散去注意,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用眼神警告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看见容月脚下不停,直直的走过来,李瑞连忙拉过旁边一个位份不低的嫔妃,刀压在粉颈上,对着容月说道:“你是什么人,别再过来了!再往前一步我不客气了!”
那个嫔妃年纪不算太大,此时花容失色容颜更变,刀架在脖子上,更是连哭都不敢哭得太用力,只无声的垂着泪,一双美眸哀求的看着容月。容月这才站住了脚步,脸色却异常的镇定,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越灵贺,冷冷的说道:“我是军医,来看看三殿下的伤。我想你们也不想让三殿下有什么意外吧。”
“你一个女娃娃是个什么军医!”李瑞并没有放松,手上反而加了一分力道,那嫔妃呜咽出声。
“她是秦太傅的女儿。太傅精通医术,想必他的爱女也略有所通。”于皇后自然认识容月,在人群中开口说道,“快让容月过来看看!要是灵贺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也不苟活,今日我们母子两人一起去了,也落个清静。”
李瑞沉吟不语,他的确不想让越灵贺有什么大碍,若是越灵贺出了什么事儿,于皇后真的自尽了。越灵均激愤之下很有可能就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了。正踌躇间,李瑞听到容月不屑的开口说道:“我一个弱质女流,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平白多了一个人质不好么?”
李瑞并没有因为这话动摇,反而更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容月,这女娃娃太镇定了,不会有什么蹊跷吧。片刻后李瑞的目光停留在她腰间的小包,喝道:“包里是什么?打开看看!”
容月嗤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把腰间的小包解下来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在地上,然后指着说道:“寻常的一些伤药罢了,剪刀,小刀都是治伤用的根本伤不了人。若你还不放心,我只带伤药也就是了。”
李瑞无视她眼中的讥讽,他能坐在淳王府亲兵统领这个位子上,淳王最看重他的就是这份谨慎。点头示意容月只拿上伤药,李瑞紧盯着她慢慢走过来,从脚步上来看这个女娃娃的确是身上毫无武功。只不过若是个寻常女子,在如此多冷森森的兵刃面前走过多少会有几分畏惧,可这个女娃娃未免太过镇定了吧。李瑞想到容月方才自己介绍说是军医,这倒也说得通,听闻秦家小姐和太子自幼青梅竹马,传言不虚啊,这秦家丫头看来之前是跟着太子灵均出征了。
容月从淳王府亲兵让出的窄窄空隙中走进去,给于皇后见了个礼,便蹲下身去检查越灵贺的伤势。越灵贺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于皇后小心的擦去,额角结了薄薄一层血痂,没有再出血。越灵贺身上衣襟早已破烂不堪,这时候只盖着一件外衣。容月掀起他外衣看了看,几处淤青倒是没有大碍,只有一处刀伤略深,从侧腹部划过去,险些就扎进身体了。方才就是这处伤口让于皇后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止住血。容月小心的查看了下这个伤处,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于皇后身边的姜萍儿,这处理的手法虽然简单可透着很老道啊,皇后身边这个大宫女难道有什么不一般的来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