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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穿过满大街的赤老队伍,向敏中和张咏先赶来开封府,预备找判官程羽完成昨日官家交代的王全斌案卷宗一事。

程羽正为一对沈氏兄弟争分家产的案子发愁。原来沈父去世得早,家里一切财产由长兄沈彦掌管。弟弟沈章长大成人后,兄弟二人分了家,隔巷而居。可沈章总觉得哥哥分得不公平,亏待了自己,多次到开封府告状,开封府官吏一直不准。偏偏那沈章是个倔强性子,非要告到哥哥吃官司不可,今日一早干脆拦在了程羽的马前。程羽不得不接了状子,可这种家务事如何调查、如何判处,还真是费脑筋。他只能命官吏叫来沈彦,预备调和,可弟弟沈章偏偏不干,在公堂上大吵大闹,弄得程羽头疼不已。

张咏听说,笑道:“这有何难?我一句话就能替判官打发走这兄弟二人,包教他们再无二话。”

来到公堂,沈氏兄弟犹站在那里,怒目相向。张咏便上前先问哥哥道:“你弟弟几次来开封府投告,说你们父亲逝世之后,一直由你掌管家财。他年纪幼小,不知父亲传下来的家财到底有多少,说你分得不公平,亏待了他。到底是分得公平呢,还是不公平?”沈彦道:“分得很公平,我们两家的财产完全一样多。”

张咏又问沈章。沈章愤愤道:“当然不公平,哥哥家里财产多,我家里少。”沈彦忙道:“一样的,完全没有多寡之分。”

张咏道:“你们兄弟争执不休,哥哥不肯承认不公,弟弟始终不服,不断告状,难道是想让开封府派人去你们两家一一查点财产,弄清楚到底谁多谁少?眼下我倒有个主意,包管能令你们两家都满意。”

沈氏兄弟齐声问道:“什么主意?”张咏笑道:“哥哥一家人,全部到弟弟家里去住;弟弟的一家人,全部到哥哥家里去住。你们回去后立即对换,由开封府派官吏监督。哥哥既说两家财产完全相等,那么对换并不吃亏。弟弟说本来分得不公平,你分到了哥哥的财产,这样总该公平了罢?”沈氏兄弟闻言面面相觑,再也无话可说。

堂上堂下无不称妙,程羽连声道:“对,就该如此判处。你们兄弟快些回家去对换,本官自会派人前去监督。从此后,哥哥的财产全部是弟弟的,弟弟的财产全部是哥哥的,双方家人谁也不许到对方家去。”沈氏兄弟不得已,只能拜谢下堂。<a id="fn2" href="#ft2"><sup>[2]</sup></a>

程羽笑道:“张公子如此智慧,当真令人刮目相看。不知可否愿意来开封府屈就?若早能得到你这样的人才,一大堆疑案早该迎刃而解,案头的卷宗也不会堆得这般高了。”张咏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向敏中也道:“张兄才智过人不假,不过他性情豪爽,直言无忌,实在不适合当京官。”

程羽知道其意不在仕途,难以勉强,问道:“二位一大早来开封府,可是有什么急事?”向敏中便大致讲了王全斌的案子。

程羽道:“既然呆子已经收押在开封府狱中,官家又亲自关注此案,我自会立即派得力官吏录取口供,准备好卷宗。等一切妥当,再送去汴阳坊请几位签字画押。”又问道,“寇准人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张咏道:“他有点私事去邢国公府上了。”

程羽道:“噢?”微一凝思,道:“二位请随我来,程某有几句话。”领着张咏、向敏中进来自己休息的内堂,道:“二位公子并非官府中人,却能查清如此错综复杂的迷案,好生令人钦佩。程某这是真心话。昨日当着皇长子赵相公的面,寇准已经将所有事情经过都说出来了,包括你们曾怀疑是我派人劫走高琼之事。你们别怪寇准,是我逼他这么做的。”

向敏中道:“我们本该早向判官禀告实情,只是毕竟不是朝廷中人,顾忌良多,还望判官体谅。”程羽摇头道:“我怎会怪你们?你们几个从极小的细节一点一滴地发现了真相,这份才智非常人能及,真该庆幸大宋有你们这样的子民。”

向敏中道:“事情到这个地步,与北汉、契丹的和谈还能成么?”程羽道:“和谈由皇长子主持,他自然是要极力促成,本朝立国以来,还从未与两国通好,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况且眼下朝廷对南唐用兵已露端倪,无论北汉、契丹来大宋有什么动机,只要能暂时稳住对方,圣上是不会再计较的。”

张咏道:“这么说,北汉人借出使之命押送南唐囚徒来我大宋,契丹人堂而皇之在京城内挖地道劫人,都不会再有人追究了?”程羽道:“如果追究这个,契丹人就要反过来问你高琼到底是谁,他为何要招供是契丹刺客?你怎么回答?”张咏道:“我明白了,对方各有把柄被握住,干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程羽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古以来,一旦开战,遭罪最大的都是双方的老百姓,若真能将错就错,大宋跟北汉、契丹就此达成和议,又何尝不是一件大好事呢?”

张咏本以为程羽叫自己和向敏中进来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听到这里才肃然起敬,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多谢判官赐教。”

程羽道:“所以我希望你们几位能全力以赴,促成这次和谈。”张咏愕然道:“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如何能影响朝廷的外交时局?”程羽道:“不,不是让你们去游说官家,而是请你们多加留意这次和谈,若是有人从中破坏,希望你们能尽力阻止。”

张咏惊道:“有人要破坏和谈么?莫非是南唐?”程羽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北汉和契丹,这两国也想顺水推舟,同中原恢复官方贸易来往。”张咏更是惊讶,道:“难道是我大宋自己人要破坏和谈?这人是谁?”程羽不答,只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

张咏还要再问,向敏中忽插口道:“我们已经懂得程判官的意思了。”程羽道:“嗯,这就去吧。多谢二位。”

张咏被向敏中扯出开封府,尚觉莫名其妙,道:“为什么你们有话都不直说,总爱打哑谜?”向敏中道:“那是因为不能直说出来。”张咏道:“好吧,那要破坏和谈的人是谁?”向敏中道:“晋王。”

张咏大吃一惊,道:“晋王怎么会想破坏和谈?他虽然派高琼到博浪沙行刺,可目的是为了嫁祸南唐,眼下一切都风平浪静下来,继续破坏和谈对他有什么好处?”向敏中道:“这是政治上的权术,就目下而言,晋王最在意的不是跟契丹、北汉的和谈,也不是对南唐的战争,而是……而是……”他踌躇着,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

张咏却恍然明白了过来,道:“是皇位!他破坏和谈,不是为别的,只因为提议和谈、主持和谈的都是皇长子。”向敏中轻轻叹息一声,道:“正如程判官所言,和谈若成,当是本朝开天辟地的大事,皇长子立下奇功,这自然是晋王不愿意看到的。”

张咏道:“果真如此的话,晋王未免气量太小了,不能以天下事为己任,不顾百姓和大局利益。”向敏中道:“这不是你我所能操心得了的事。走吧,咱们还是去追寻那群脚夫的好。”

二人来到锦江春川饭馆,时辰尚早,远不到正午,馆子才刚刚开门。向敏中随意点了几样菜,不一会儿工夫就做好端了上来。

向敏中举箸一尝,即感到与前日所吃口味大有分别,忙叫过伙计讯问究竟。伙计笑道:“上次客官一定是赶上大厨子被召进宫中了,临时由伙房的徒弟掌厨,徒弟手艺哪里及得上师傅,二位今日有口福了。”

向敏中心念一动:“大厨子入宫,是因为花蕊夫人要置办宴席么?”伙计笑道:“原来客官也听说了。不过花蕊夫人也是奉官家之命笼络那些党项人,朝廷大战在即,需要更多的战马,党项大马可是名甲天下。听说一顿饭吃下来,党项人当场答应再给朝廷进贡五百匹马。五百匹马,可是值五百驮<a id="fn3" href="#ft3"><sup>[3]</sup></a>茶叶。”

向敏中心道:“张浦既是后蜀旧臣,一定认得花蕊夫人,官家命她出面置办宫宴,又不用御厨,特意安排川饭,可谓用心良苦,难怪不愿意追究张浦的下毒杀人之罪了。”蓦然又想到一事,问道:“张兄,你觉得张浦在宫宴上主动告诉官家他恨王全斌入骨,是不是很奇怪?”

张咏道:“嗯,确实奇怪。王全斌虽死,毕竟还是官家预备重用的大宋名将,张浦身为外番使臣的随从,毫无忌惮,公然在宫宴上表达对他的憎恶,实在不合礼仪。”

向敏中道:“不,我不是指这个。你仔细回想张浦下毒暗害王全斌一事,从他利用盗窃把柄胁迫呆子开始,到后来占住王全斌隔壁阁子,再利用说书女庞丽华激怒对方,有意引起骚乱,制造下毒良机,这一切需要极精心的谋划,可见此人心机极深,用心极恶,每一步都是有目的地刻意为之。饯行宫宴是前日的事,我们昨日才发现张浦指使呆子下毒的事,他又何必要置礼仪于不顾,在官家面前刻意表露对王全斌的仇恨呢?”

张咏道:“向兄是说张浦是有意如此?可万一有人发现王全斌死前中毒,因为他对官家说过的这番话,他将会成为头号嫌疑犯,又何须揽祸上身呢?”

向敏中道:“这正是最大疑点所在。走,我们去找孟氏兄弟,问问张浦到底是何来历。他们兄弟二人多半也参加了前日的宫宴,以往每逢这种招待外番使臣的场合,官家都少不得要叫上他们。”又道:“这家川饭馆还是他们兄弟介绍给我知道的。”

张咏道:“他们兄弟自己不来么?”向敏中摇摇头,道:“从不来。”轻喟一声,低声道:“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蜀人,之前都是后蜀的子民。大孟以前是后蜀太子,若不是后蜀为我大宋所灭,日后他就是这些蜀人的国君。而今国破家亡,虽在朝中为官,总还是异国他乡,那种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并不好受。”

张咏也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孟氏兄弟若是能在城破之时力战而死、以身殉国倒也罢了,偏偏投降匍匐在敌人脚下,延续着苟且的命运——父亲孟昶莫名暴死,继母花蕊夫人为仇人所纳,兄弟二人也以俘虏身份被迫接受虚职高官,成为大宋装饰朝廷的门面,每每有招待外臣的宴会,都会被刻意叫来颂扬大宋兵威,其中屈辱滋味难以言表。可这又能怪谁呢?终究还是这对兄弟自己的选择,为了要虚伪地浮华地活下去,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来到利仁坊孟氏宅邸,小孟孟玄珏上朝未归,大孟孟玄喆因肠胃不适卧病在床。向敏中与他兄弟二人相熟,径直告知来意。

孟玄喆半倚在榻上,沉声道:“前日我兄弟确实被叫去大内参与了为党项人举办的饯行宫宴。张浦是家父旧臣没有错,蜀亡后逃去了党项。”

张咏道:“他家属可是为王全斌所杀?”孟玄喆道:“具体情形我可不知道。王全斌在蜀中杀了数万人,成都家家户户都有亲属被杀,张浦家眷死于兵乱也不稀奇。你们打听这些做什么?事情可是跟花蕊夫人有关?”

他兄弟二人跟花蕊夫人并无血缘关系,也谈不上任何感情,然而当他们都作为亡国之人苟活在新朝,不免有了一种互相依赖的感觉。

向敏中忙道:“不过是随意问问。太尉身体不适,还是安心养病的好。敏中改日再来探访。”孟玄喆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许久不吃家乡的菜蔬,肚子竟适应不了了。”深为叹息。

向敏中也不便多说,只能告辞出来。

出来孟宅。张咏问道:“张浦来历背景并无可疑,向兄还是怀疑他么?”向敏中点点头,道:“我始终觉得张浦是有意在官家面前说这番话的,就像是……未雨绸缪之举。若是没有人发现王全斌中毒之事,自然一切无碍。但若是事败,那么张浦的那番话就能解释他杀人的动机。”

张咏道:“这张浦为什么要引火烧身,令自己在事发后成为首要嫌疑犯呢?”向敏中道:“只有一个可能。张浦是在为事败后做准备,他要掩护什么人。就跟欧阳赞推出假聂保一样,一旦下毒东窗事发,张浦就要充当假聂保的角色。”

张咏恍然大悟,击掌赞道:“有道理极了!可问题是张浦能掩护什么人?李继迁么?”向敏中道:“不,李继迁确实跟王全斌毫无关联,他没有任何要杀王全斌的理由,西楼冲突不过是他有意滋事使然。但当日除了王全斌外,还有一个人被杀,张兄不正是因为这个人被捕入狱,吃足了苦头么?”

张咏道:“王彦升?”向敏中道:“不错,正是王彦升。张兄再好好想想,假设我们事先不知道任何情况,一旦听说王彦升被杀,能想到最大的嫌疑人是谁?换做王全斌被杀,最大的嫌疑人又是谁?”

张咏哈哈大笑道:“我知道向兄的意思了——王彦升被杀,大家都会想到是党项人做的;王全斌被杀,凶手想都不用多想,肯定是蜀人干的。李继迁并不恨王全斌,但他却恨王彦升。而杀王彦升的人并不恨他,真正恨的是王全斌。向兄是说蜀人杀死了党项人最恨的王彦升,而党项人则杀死了蜀人最恨的王全斌。”

向敏中道:“正是此意。李继迁和杀死王彦升的凶手是交换杀人,这样他们均没有杀死对方的动机,官府调查起来无论如何不会起疑。那群脚夫……就是我们正在追寻的蜀音脚夫要劫的不是李稍李员外的车队,也不是林绛,他们是误将李稍的车队当成了王彦升的车队,将车子中的林绛当成了王彦升。”

张咏道:“车队看起来确实差不多,外人也分不出来。那些化装成护卫的北汉人又拼死保护马车,自然就令脚夫误以为首脑人物王彦升在马车中。”向敏中道:“这就能解释后来的种种情形——脚夫们发现马车中不是目标人物后弃车逃走,意外发现真正的王彦升就在眼前后惊喜大叫。”

原来当日高琼带人埋伏在博浪沙行刺失败后蓦然出现的那群诡异脚夫正是要来杀王彦升的人,他们事先得到通知,王彦升的大车队将会在今日经过博浪沙,不料王彦升因意外脚程滞后,他们误将李稍护送的北汉使者的车队当做了目标。先在车队前方道路上撒下骡马爱吃的麦麸和豌豆,还拌上了有香味的菜油,令那些拉着太平车的骡马不听使唤便自行前涌,然后有意作怪吸引商队视线,趁乱劫走了那辆众人拼死保护的马车。至于真正的王彦升死于欧阳赞所下的乌毒,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太多,千头万绪,百结千缠,众人目光又一直集中在被捕的刺客高琼身上,无人理会脚夫的线索,也从未想过他们真正的目的和用意。直至今日,才因为张浦所露出的破绽,从大局着眼来考量所有的案件,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必然中混杂着偶然,计划中夹杂着意外,可谓招招致命,步步惊心。

张咏道:“那么张浦要保护的一定就是这些脚夫的主人了?”向敏中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这主人一定是蜀人,且是能与李继迁接触结识的蜀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大宋任职的前后蜀权贵了。嫌疑最大的当然莫过于孟玄喆、孟玄珏兄弟,可偏偏王全斌被张浦下毒谋害的当晚,孟氏兄弟人也在西楼中饮酒。这当然只是巧合,这种巧合却可以完全排除掉孟氏兄弟杀王彦升的嫌疑——若果真是他二人指使脚夫杀人,他们一定也知道李继迁要杀王全斌之事,又怎会凑巧选在案发当晚来到命案现场饮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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