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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县衙开堂,狄公当众审案,李夫人倒是不打自招,将所有罪行一五一十通通道出。
就在倪公离世前不久,李夫人曾前去拜访,并与倪夫人一道在花园凉亭中饮茶等候,在翻看倪公的画作时,偶然发现了一张画稿草图,旁边还附有几则小注,表明此乃迷宫捷径的示意图。
李夫人对倪夫人颇为爱慕,不过倪公在世时未敢流露出来。等倪公下葬后,李夫人再去田庄,发现庄内只剩下看门的老夫妻,至于倪夫人被倪继逐出家门后究竟去往何处,二人并不知晓。李夫人又在周围四处打问,由于倪夫人曾叮嘱乡民切莫对任何人透露他们母子的去向,因此终究无果。
大约两月之前,李夫人路过城东时,又去了倪家田庄,见老夫妻俩已双双陈尸园中,便大胆进入迷宫,一直走到水塘边方才止步,始知当日着意记在心中的注文果然事事合榫。
后来李夫人在集市中偶遇白兰,劝诱她陪自己回家。一到宅中,李夫人便出言恐吓那懦弱温顺的姑娘,一时恶念横生,将她囚禁起来,又命她操持所有家务,稍有违抗,便挥杖毒打一顿。
白兰悄悄跑去废庙并遇见一个陌生男子,李夫人得知后狂怒不已,将惊魂未定的白兰拖到一间空屋内,只因壁厚隔音,便肆意凌虐起来。
李夫人脱去白兰的衣物,将她两手捆在柱子上,一遍遍地盘问到底有没有对那陌生男子透露自己的下落。白兰每次否认时,李夫人便用藤条狠命抽打,口中咒骂不休。白兰受不了如此折磨,连声求饶,李夫人却愈发恼怒,打骂得也愈发起劲,直到自己手臂酸麻方止。白兰又痛又怕,几乎昏死过去,但仍然坚称自己并未透露消息。
李夫人生恐此事泄露出去,次日一早,将白兰装扮成尼姑模样,带去倪家田庄,锁在老夫妻以前住过的房内,为了防止白兰逃走,还卷走了她的所有衣物,每隔一日,送去一壶清水与一篮油糕干豆,打算等风声平息后再带她回家。
后来县衙派人在东城内四处搜查,李夫人心生警觉,次日一大早急急出城,赶到田庄,用手杖驱赶白兰走入迷宫,顺着松树一路寻到了秘密亭阁,进去之后,命白兰躺在石椅上,一刀刺入她的胸口,一时邪性大发,又割下她的头颅,将尸身推到石椅背后,并将人头装入竹篮内携回家中,匆忙之间竟未注意到桌上的玉匣。
李夫人细述始末,对于自己做下的诸般恶事,居然津津乐道、自鸣得意,甚至还一气道出了三十年前曾在酒中下药、谋害亲夫的旧罪。
面对这毒如蛇蝎的妇人,狄公只觉心中阵阵作恶,待李夫人在供录上按过指印并被押回大牢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狄公又听取了曾与胡人串通的三名店主的口供。那三人声称对于攻城一事毫不知情,只当是制造乱局,然后趁火打劫捞上一笔横财而已。狄公判每人受杖五十,并带重枷一月。
当日午后,丁宅管家奔到衙院,禀报曰自家少爷投缳自缢,老爷的四夫人也服毒自尽,均未留下遗书。消息传出后,众乡民皆以为二人是由于丁将军遇害而悲痛过度,以致各自轻生。几个老派士绅对这位四夫人大加褒奖,赞她殉夫守节,堪为妇德懿范,还发起募捐筹款,打算修建一座旌表的牌坊。
其后的十天内,狄公一心致力于清算钱茂倪继一党留下的余务,从轻惩处了钱家两名师爷与几个曾经欺压百姓的家丁打手,并派人将倪公遗嘱告知倪夫人,一旦朝廷对此案的裁决发下,便会立即召她前来衙院。
洪亮原本指望破获了三桩疑案,又粉碎了胡人阴谋后,狄公总会轻松一二,不料却是大失所望。老爷看去仍是整日忧心忡忡,时常脾气暴躁,偶尔还朝令夕改,实属极其罕见之举,令人禁不住猜想到底是何缘故,然而狄公始终只字不提。
一天清晨,只听街中马蹄杂沓,铜锣鸣响,兼以旗幡飘动,二百名官军进入兰坊城,正是应狄公的请求而派来的驻军。
驻军首领是个年轻有为的将官,曾在北方与胡人作战,聪敏干练,令狄公十分赞赏。首领还带来一封兵部发下的官文,授命狄公全权负责兰坊县的所有军务。
军营安置在钱宅中,乔泰就此卸任并搬回衙院。
官军到来后,狄公一度颇为振奋,但是不久便故态复萌,重又郁郁不乐起来,整日埋头处理例行公事,几乎足不出户,唯独白兰下葬时才出门一遭。
吴峰不但为白兰操办了隆重的丧仪,还执意负担所有开销,并且变得判若两人,从此矢志戒酒。房东看他这副模样,以为是对自家店中的酒水不甚满意,竟因此起了一场争执。城东的老少酒客们眼见这二人因酒结缘,又因酒决裂,无不深感惋惜。
吴峰卖掉了自己所有的画作,在孔庙中租赁一间小屋住下,潜心攻读起圣贤书来,出门也只去附近的衙院里拜访方班头。二人结为挚友,在三班房内常常一谈就是大半日。
一日午后,狄公坐在二堂内,正无精打采地翻阅公文,洪亮进来送上一只大信封,说道:“老爷,这是邮差刚刚从京城快马送来的信件!”
狄公面露喜色,拆开封印,急急浏览里面的文书,看罢后欣然点头,将文书重又折起,用食指轻叩纸面,对洪亮说道:“果然是对倪继谋反案、丁护国被杀案和李氏杀人案的裁决。有件事你也许会乐意听到,关于回纥部落谋反一节,朝廷也已了断,由鸿胪寺与回纥可汗达成协议,兰坊从此平安无事,再不会有类似事变发生!明日我将了结这三案,从此便一身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