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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盏不惊不惧笑道:“既没定案,还是客气着些的好。”
怄得彭道莲无法,旋回椅上,胸口起伏半日,与何盏无话可说,只把门口一片炽阳在沉默等得渐渐西垂。
日影西落,鸡蛋黄一样的颜色撒在潭池上,连绿水也泛起一层薄薄的流金。水面菡萏初开了,粉□□白地靠着岸,越往池心越稀疏,像画里的留白。
箫娘在水榭的窗户上趴着,有细小的蚊虫栖在她俏丽的鼻尖上,她也懒得去管,懒懒地枕着臂。一条手臂坠在窗外,指尖又坠着扇,苏绣的扇面,绢布上绣着火热的杜鹃。晴芳进来时,还当她是睡着了,轻着步子来窥,谁知又睁着眼,“我还当你睡着了呢。”
“没有,要吃晚饭了么?”
“都摆上了。”晴芳与她一道往望露回去,路上斜窥她的面色,想了想,还是告诉,“老爷使人传话回家,他被拿到都察院去了,不晓得什么日子才能放回来。”
这是预料之事,或许再不能归家也说不准。但箫娘老早就提起莫大的勇气,来迎接任何结局。
她摇着扇点头,隔了好一会,才像受惊似的叫了一声:“哎呀,咱们要收拾几件他的衣裳给他送去,他好干净呀。就是不晓得准不准人探望呢?”
“我也不晓得,等夜里何小官人回来,打发人去他家问问他。要是不准,托他带去也是一样的,总不能连几件衣裳也不叫送吧?没有这样的规矩。”
晴芳就在屋里陪着一道吃饭,箫娘倒好,还吃了大半碗。饭毕两个人就打点席泠常穿的衣裳,又扎了一包鞋,搁在榻上,忙得两个皆是一头汗。
屋里搁着冰,箫娘叫把窗户打开,使风吹进来,搅弄清凉。她心里头也随之沉静下来,说不清为什么,反倒不慌不乱了,只依依不舍地将屋子环顾一圈,“这间屋子我最喜欢,夏夜里虽然蛙声吵闹些,却怪了,我这个人睡觉,太静了反倒不好睡,有些窸窸窣窣的蛙声还好睡些。冷哥讲,这园子必定是要被抄的,咱们往后搬到哪里去呢?我看那么些太太奶奶家里,都不如咱们这房子好。”
“是嚜,”晴芳端来清茶两盏,陪着打量,“当初盖这园子时,陶老爷请的是苏州的一位老先生画的图样,又请他来监的工。那位老先生,很有些见识,把这园子修得山野桃园一般,屋舍又不挨挤,又静。”
说到此节,箫娘瘪瘪嘴,“唯有一点不好,这房子不吉利似的,自修起来,你瞧,陶家也败了,咱们家也败了,也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
“风水倒好呢,请道士掐算的,这房子得出位宰辅之才!也不知是应在后来人谁身上。当初就为这,才买的这处地,亏得席摸白不晓得,否则还不存了心敲竹杠?”
提起席慕白,箫娘止不住地翻白眼,“他也就这卖房子卖地的出息,休得提他。”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觉暮晚,何盏归家,也往这里来告诉消息。箫娘将人请在正屋里,端了冰镇的梅汤来。何盏吃了半碗,捎带了话来,“碎云使伯娘不要惦记,他什么地方都睡惯了,在狱里自然也能睡得惯。明日就开始审案,就是后头定案,倘或抄家,我也会先安置好伯娘。”
“多谢你费心。”箫娘抿着唇笑笑,“能不能去探望呢?”
“这个还不行,得等审完了,亲眷才能去看望。”
箫娘便将两包衣裳鞋子捧来给他,“那再劳烦你,给他捎带去,这个不要紧吧?真就是些衣裳鞋袜,他好清爽你晓得的。在狱里,洗澡是不能够了,总能叫他换身衣裳吧?”
“这个不要紧,我明日带去。”何盏要辞去,走到门上,又回首打量她,“伯娘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