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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瞧不见的暗潮交锋中,韫倩倏然拔裙起来,挡在花绸面前,声坚似铁,“都别想!什么鬼屏风,我不要,纱雾的衣裳,绸袄也不做!什么不得了的千金小姐,过个破生辰,要让人点灯熬油做个把月的活计!是给银子啊还是给头面首饰谢绸袄啊?”
庄萃袅万想不到她在外头也敢臊她的脸皮,气得三尸暴跳,怒从心来,三两步过来抬首就给了她掴一掌。
“啪”一声,十分响亮,韫倩似个没搁稳的葫芦,原地转了两圈,瘦弱的骨头可怜兮兮的晃荡,耳里全是嗡嗡的鸣响。
“韫倩、韫倩……”
花绸的声音倏远倏近,好一阵才如常地灌入她耳中,“韫倩、我做。”她在摇头,眼神一如既往的隐忍,可那忍耐里,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韫倩一把将她搀着自己的手甩开,怒其不争地瞪着她,“你是天生的受气种还是脑子里糊了浆?!做做做、什么你都做!一件衣裳熬到五更天,也得近一月的功夫,”
说着,她捧着半张脸,猛地将头拨到庄萃袅眼前,“还什么‘白蝶穿花’的裙子,就是百鸟朝凤,她也穿不出什么花样!”
倏然一吼,满厅的主子丫头皆是一震。她满意地笑起来,笑声逐渐猖狂疯癫,手一抬,指着纱雾,瞪着庄萃袅,“就你这肚里只装干饭的女儿,别说好衣裳,就是皇后娘娘的冠儿摘给她戴,也是扁担插在桥洞里——挑不起!”
那纱雾听了这一席话,哭得直跺脚,扑上来就要打她,被范宝珠一把扯在身后,走下榻来劝,“韫倩,好端端的,你说这些伤人心的话做什么?又不是使你做,表姑妈都应下了,你出什么头?你好好的发起疯来,你爹要知道了,又得骂你。”
“绸袄应下,那是她不好得罪人,可太太也太不知趣了些,绸袄成日做不完的活计,一屋子四口人,全靠她做活计养活着。单家每月送银子,也不过七八两,哪里够四个人的开销?更别提她还要自个儿攒嫁妆。姑妈,您评评这个理,她已然是每夜青灯熬着,我们做亲戚的,不说帮衬,反倒还要给她添难不成?”
范宝珠一听这话暗含机锋,闭口不言,仍旧旋回榻上坐着站干岸,荡漾的芳绿八宝裙像浮在水上的一片荷叶,是凉的、是冷的。
第21章 . 君不悟(十一) “你肯帮我?”……
度柳穿花,杨影轻蝉,好题诗句难咏,药田十色春断,这便是夏了,日毒风热,连雨也不温柔。
正如花绸所料,韫倩自那日回去,果然被捆起来打了一顿。
追根溯源起来,也是机缘凑巧,那庄萃袅娘家父亲原是都察院从九品司狱官,专管都察院大狱中的一干囚犯刑法。庄萃袅自幼耳濡目染,学得一手惩治人的法子。
那日乌金高悬,晒得山石滚烫,一进六月,蝉儿愈发叫得撕心裂肺,几如谁歇斯底里的哭喊。庄萃袅气不平的喘息就像六月暴雨,一阵一阵地闪着电。
才过晌午,便命几个婆子将韫倩捆在屋里,揿在地上跪着,自个儿稳坐榻上,乜兮兮冷笑,“我往日待你也过于和顺了些,以致你目无尊卑,敢在外头顶撞长辈,今儿倒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韫倩一向不肯服软,挺直一把汉宫腰,生生拔出股不惧不怕的气势来,“太太说这话,叫人听见也替你脸红。往日待我和顺?快别招我说出伤体面的话来。”
一语将庄萃袅顶在榻上,五脏剧烈,恶从心生,抬首指着个婆子,“你是死的?人都骂到你主子头上来了,还站着挺尸啊?!”
那婆子姓孙,是庄萃袅的陪房,也擅刑法,怀里讨出一把长长的细竹签,命左右两个婆子,“把她的爪子摁住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