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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倩谢了礼,与花绸穿廊踅入东厢屋里。奚缎云叫来红藕吩咐几句,蘸干眼泪进了屋里。未几何时,奚桓依着奚甯之话已离家去寻施兆庵,屋里就剩得奚甯一个人。
怕叫他瞧见伤心之态,奚缎云又往卧房里打帘子进去,奚甯榻上见着,忙拔座追进来。迎头见她侧坐在床沿上,闷头耷脑不讲话,他也跟着挨坐下去,手将她的肩转过来,“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
见她眼圈红得兔子一般,他益发心焦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听。”
被他这么一哄,奚缎云愈有伤心,将脸埋去他肩上,抽抽搭搭哭起来,“没些时候,我们绸袄就要嫁人了,我舍不得!”
哭得奚甯心也紧了,圈她在怀里,一下下在她背上轻抚着,“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若你实在舍不得,我拉下这张脸去与那单家说,退了这门亲,叫妹妹一辈子守着你。”
“胡说!”奚缎云端起腰来,腮上挂着泪珠,对着光闪烁得似两颗水晶,“女儿大了,哪有守着娘的?守到我死了,她怎么办?况且你去退,你什么道理去退?只怕人家告到顺天府去,你在皇帝老爷面前,自有吃不完的官司!”
奚甯噙着笑,接了她手上的绢子为她抹眼泪,“你瞧,你明白事理的不是?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儿,有什么好哭呢?她嫁也是嫁在京城,你想她了,就使人去接她回家来与你说说话,你也可以上门去瞧她,又不是千里万里。”
奚缎云将回扬州的话卡在腹里,不好与他说,只把纤腰轻折,歪靠在他胸膛里,“依你这意思,我难不成要一辈子住在你家里?”
“别说一辈子,住生生世世才好。”笑说完,奚甯忽然把脑袋偏低,“怎么,是下人说什么难听话了?”
“那倒没有……”
奚甯展臂一揽,将她兜倒在铺上,脸贴着脸亲她,下半截也轻轻往她身上磨蹭,“快别哭了,你这泪珠子,将我火都哭出来了。”
蹭着蹭着,奚缎云便觉着腰脐上有个什么,脸胀得通红,不住往边上躲,“你做什么?光天白日的,外有丫头在,绸袄也在屋里呢!”
“听这意思,没人就可以了?”他将她拽回来,目光酽酽钻进她红红的眼圈里,俯下去在她耳畔吐着热乎乎的气,“别叫嚷,真惊动她们,只怕你自己要臊死。云儿,听话,我隔着衣裳,一会儿好回内阁。”
奚缎云果然不动了,身躯软得似棉花,脑子却僵得似快木头。她紧闭着眼,心惊肉跳中,感觉他在缓缓浮动,薄薄的裙磨缠着他的补子袍,在他的笼罩下,她好像化成了一滩水,一朵云,在翱翔,在坠荡。
金凤飘摇往长廊那头,花绸牵着韫倩的手瞻望不已,逐寸逐寸地将她打量,瞧她身上穿得鲜亮,面色却有些不好,恹恹的,像缺了水的绣球花。
她捏着韫倩的胳膊,眉蹙春山,“做了奶奶这些日,你好不好?那卢正元对你如何?卢家人又对你如何?可在他们家受气了?”
阳光映着钗光,细细地闪过韫倩苍凉许多的眼,仍从里头迸出些许喜悦的水花,“你一下问我这许多,叫我从哪里答起呢?别急,我今儿原是回门,就晨起在家吃了早饭,急匆匆就往你们府上来,下晌才回卢家去,咱们有的是功夫慢慢说话儿。”
花绸一喜,捏着她的手就使了几分力,将她捏得“哎哟”一声儿。花绸心里警觉,立时拧起眉,撸着她的袖管子往上瞧,谁知竟在白森森的小臂上瞧见些青斑,“怎么弄的?”
时缝椿娘搬来炉子瀹茶,花绸忙使她带上门出去与莲心说话,拽着韫倩落到榻上,“是卢正元打的?还是他那些小妾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