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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廷的人,”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投目讶觑,语气煦和的说道,“出手也有如此决绝?”

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收剑出枪,射倒人丛中倏然抬械欲袭的戴帽家伙,随即转瞅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移转枪口射翻粗躯壮汉背后悄欲开火的破帽之人,口中低哂道:“人心黑暗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罗马教廷就算不决绝也一样未必招人待见。”

枪火烁耀之间,多个黑袍教士高大的身影交错移近,分持长短枪械洗荡,缓步穿行,不时射倒周边戴帽的蠢蠢欲动之辈。残余的几名破帽儿家伙慌乱地开枪且打且退,觅路欲逃,忽挨一个端着粗管重械的黑袍教士扫翻。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嘴叼烟卷儿惊啧道:“这帮机关枪传教士究竟哪儿冒出来的,瞅似不像教廷的传统作派……”有个挂彩未倒的破帽家伙踉跄跌撞到他跟前,抬枪逼指其颈,推躯欲挡黑袍教士转扫喷射的弹焰。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掏枪,冷不防当头给他一击,砰的射额掼开。抱禽的粗嗓音家伙上前补枪,轰烂其脸,叼烟发狠道:“然而我们俄罗斯人也不是吃斋的……”

其畔的门里有人以浑厚声音高唱歌剧:“一场必败的战争,无法逃脱的天数。随着光明之神巴德尔死亡,芬布尔之冬降临,人间已历三个漫长严酷的凛冬。强劲的风雪冰封大地,不见阳光,世界从此没有了温暖,在刺骨的严寒中,充满了猜忌和冲突,战争和恶意支配了世间。全世界的人用矛或剑互相砍杀,烈血染红大地,旷野饥饿的野兽为了寻找食物四处徘徊,人们彼此不再宽容体谅或互助,手足相残、父子成仇,在丑陋的竞争中互相厮杀,整个世界变得异常不安,罪恶如瘟疫般蔓延。所有施了法术的魔链和诅咒的束缚也都消失。世界之树顶端的公鸡古林肯比徒劳地长鸣警告,啼叫得声嘶力竭,立于金宫之顶的法亚拉也全力呼应,巨狼芬里尔挣脱了诸神打造的枷锁,魔狼之子分别吞掉了天空中的月亮与太阳;毒龙尼德霍格掏空了世界之树的深根;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从海底泥床上醒来,硕长的尾巴掀起巨浪淹没了山谷和山脉,海水直冲上众神之国度;诸神和巨人之间经历多年积累的怨恨,不断冲突,注定将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最终决战。双方之间所有的仇恨,都将在这场战争中做个了断。诸神末日终会来临,引我们魂归瓦尔哈拉。黄昏盛筵无比丰饶。海拉在冥界咏唱,芙蕾雅翩翩起舞,女武神瓦尔基里骑着飞马前往凡间战场,率领阵亡的勇者奔赴英灵殿……”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皱起脸叼烟转觑,瞅见那个银鬃稀拉的白面清俊男子躺在墙脚目含悲怆之情,在另一道门边无语凝视。抱禽的粗嗓子家伙不禁惊呼:“军长,你躺在里面怎么又中弹了?”随即匆忙帮着高唱歌剧之人抬起银鬃稀拉的白面清俊男子避去门后。

长利憨问:“那个歌喉高亢之人一迳儿在咏唱什么古老神话故事来着?”

“瓦格纳,”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在高处睥睨道,“里面不时传出的歌曲大概来自德意志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戏剧作品《尼伯龙根的指环》当中的‘女武神’与‘众神的黄昏’。这位歌剧界的传奇人物不仅在欧洲音乐史上占据重要的地位,而且在欧洲文学史和哲学史上也影响不小。为了逃债,瓦格纳夫妇经历过长期的流亡生涯,路德维希二世因欣赏瓦格纳的才华,决定为其偿还债务,瓦格纳的命运也由此发生转折。俄罗斯人似乎很喜欢他这些神叨叨的调调儿,毕竟那边也有不少维京后代遗留。然而我们意大利人拥有自己的伟大歌剧,未必看得上那些讴歌北欧原始图腾的东西……”

长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脖悄问:“他是谁呀?”

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告诉:“门卫。”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微一蹙眉,其畔的高冠黑髯长老啧然道:“教宗。”捧着两盒东西的花白胡须家伙纳闷道:“我记得他以前是看门的。后来成为咱们在‘青山’修行时期的病友,就住在我隔壁……”黑髯长老歪戴高冠又啧一声,皱起脸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他就算住在粪坑里也是教宗。”

“低地宗师艾德里安成为教皇哈德良六世以前,”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在高处俯视道,“亦曾被视为‘野蛮人’。其又称亚德六世,但他高开低走,不像我这般低开高走。我两次智力测试都是优秀。我得了优秀。成大事者不计毁誉,朕愿为布衣。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慈爱。心中无欲,不过一张皮囊。用力过猛,常常引来反噬。一句话,笑看风云淡。历史上很多伟大的人物,其实都未必正常。在世俗眼中显得跟你们一样正常的人,往往做不成真正的伟大事业。在我看来,正常等于平庸。他们能同时玩两个球吗?我可以一边走路一边嚼糖,积跬步以至千里。正常人一旦接触到了真相,就再也无法回头去相信谎言;给子孙留下什么样的世界,取决于我们给世界留下什么样的子孙。在全民弱智的时代,唯有坚持独立思考才能看清这个迷茫蜃世,站在山外看山中。如果我自缚手脚,很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一鲸落,万物生。我为什么不能是在末日率领你们离开这个濒临毁灭世界的教宗?”

长利他们听得懵愣,浑若未见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在旁连打手势,低唤道:“别在那儿废话连篇,快捡东西!”信孝闻着茄子惑问:“什么东西?”

“死海秘轴,”光头圆脸胖子忽有所见,抢先探手欲拾。金发碧眼的黑袍人伸枪抵额,抬起另一只手微示索取,目光矜然道,“给我看看?”

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不安道:“那东西不能乱看……”没等说完就被另一个有胡须的卷发黑袍人搡开,随手推撞门边,鄙夷道:“低地之人懂什么?罗马给过你们机会出个教皇,乌特勒支的主教艾德里安即便曾经当上教宗,所干之事不是遭到反对就是无人理睬。”

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抬目投觑,语气煦和的说道:“我也觉得那卷东西不能乱翻。”金发碧眼的黑袍人却似不以为然,抬手往胸前比划十字形态,执轴说道:“有我在此,自当百无禁忌。”

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忍不住疑惑道:“先前记得那东西好像被谁拿走了,怎又在里面出现?”抱禽的粗嗓音家伙从门后伸脸,叼烟称然:“别以为我们俄罗斯人看上去好像老粗,玩起心计,其实比谁都精明。我亦觉有诈……”

因见脚边似仍有物蠕动,我忙着挪身往旁,匆促移足之际,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拉卷说道:“以我的道行,历来群邪辟易。”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慌欲阻拦,旁边几个持械的黑衣教士纷纷抬枪,逼退众人,便连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身后那些麻衣剑士一时亦未贸然动弹,皆仅按剑凛视。

“再次申明,”大块头的俊容男子搀扶挂彩的狭脸同伴,从旁出言劝告,“那东西不对路。”

有胡须的卷发黑袍人伸枪抵其额头,不耐烦道:“圣殿骑士,你们早就该死。别不识相……”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在高处睥睨道:“在上面枉然等了半天,没人前来拜见。我看你们一个个才是不识相……”下边有个黑衣教士抬枪仰瞄脑袋,往他眉心投映一粒小红点儿,冷哼道:“别给脸不要脸,先看清这儿谁有话事的实力再说话。”蚊样家伙匆忙拉我退避道:“咱们还是别太靠近这些机关枪传教士,毕竟他们手上家伙厉害……”

我觉腕间搐疼猝剧,抬手忙看,朱痕微显别样印记。未待看清,高处丢下一个东西。众人惊叫:“谁又扔手榴弹?”

“不好意思,”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在上面伸头张望道,“刚刚手麻,一时没拿好。我最近这两根硬痹的指节不知为什么总爱抽筋……”

在一片指责声中,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卷儿捡起来察看道:“手抽筋就别拿这么危险的古旧东西。幸好没拉开那个扣环儿之类的机括……”

体躯魁伟的玄盔悍将急率数名佩有条顿标徽防具的机甲家伙慌忙返回检查,围涌到高处拽扯道:“怎么又有?再搜身……”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抬着双手在枪炮环围之间转来转去的说道:“随便搜。”

“你们就会一惊一咋,”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摇头冷哼,随手展卷说道,“不知所谓……”

四周荧光忽暗忽亮,明灭不定。猝闻惊呼惶叫,我投眸瞥见那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手拿一条活蠕乱扭的粘滑之物,没等瞧清,嗤溜一下脱手蹦窜,钻进其口,迅即入喉。仅余半截滑溜溜、软乎乎的尾巴在嘴上晃动,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慌要拔出,急却抓扯不住,只一瞬间便已从喉咙滑下腹中。

信孝颤茄惊问:“那是什么?”恒兴拽他退避不迭,惕然觅觑道:“看不清是啥异物,我们脚下似乎也有些怪东西游窜而过……”

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抚喉陡省:“刚才我拿到的不是羊皮卷对吧?可恶的幻觉……”然而已遭异物所乘,后悔不及,跌撞到门边,剧烈抽搐一阵,顷似颓首不动。有乐和长利跑开又返,虽亦害怕,究竟难抑好奇心痒,硬起头皮,睁大眼睛凑近而觑,不顾恒兴拉扯呵斥,兀自瞧来瞧去,金发碧眼的黑袍人突然抬脸,目瞳变成浊白。

有乐和长利一齐惊跳,抱禽的粗嗓音家伙亦叼烟颤呼:“变异了!”大块头的俊容男子搀扶挂彩的狭脸同伴匆欲退移往旁,却被那狭脸同伴将其推开,转身拔剑去戳金发浊目的黑袍人,口中说道:“与其被敌人或对手杀死还不如主动消灭危险……”

有胡须的卷发之人抢先朝他头上开枪,不料那金发浊目的黑袍人在后面迸裂口腮,张绽巨喙,骤扩如血盆大口。有胡须的卷发之人抢身挡在前边,冷不防忽遭咬掉整颗脑袋,一口吞噬无余。机甲战士在高处见状惊呼:“裂口怪!不料这里也有……”一边惶叫,一边纷爬到栏边匆欲射击,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伸手推他们从上面坠落,催促道:“嚷有什么用,赶快下去呀!”

我随有乐他们忙于避开砸躯纷堕的机甲众士,只见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拔剑,忽挨乱枪扫倒。混乱之中,一众黑袍人匆忙抬枪朝麻衣剑士开火。有个白须老者挺身急欲喝阻:“不要自相厮杀……”其声未落,便被弹焰射烂腰身,断成两截。黑衣修士端着旋管重械转扫,眼看就要波及我们这边,长利慌避不迭。随着一梭更密集的枪火烁射而过,黑衣修士忽却爆头撒躯,血肉横飞。金发浊目的黑袍人亦在火力交织之间迸裂零散,瞬间支离破碎。雷霆万钧般迅猛的轰击不断,犹仍震耳欲聋。那个毛发耷拉家伙摇摆粗管重械趴在门边激烈射击,红着眼流泪叫嚷:“早年在巴赫穆特巷战,倘若有猛枪‘加特林’这般火力加持,我何至于丢盔弃甲,仅剩一人落荒而逃?”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转瞧道:“你无论拿什么武器,还不是照样被打得落花流水?当年咱们都是炮灰,背后故意慢吞吞递刀送枪的那帮家伙没几个真心希望你们能赢。无非要借你们之手,利用你们拼命帮其消耗我们这边的实力,到头来咱才发现双方都给野心家们当枪使,各自背后皆有鬼。那些权谋老手隐藏在帷帐里博弈,却驭使咱们玩命去代替其打仗厮杀,更阴险的是下厨烙个馅饼动动嘴皮子的道貌岸然之辈,从来就爱搞鬼蛊惑人间,欲壑难填、私心膨胀,不满足于既有现状,整天瞎折腾,歪着脑袋动歪心思,四处煽风点火引发动荡,唆使各家兄弟同室操戈,亲者痛仇者快。好在你梦醒得早,最终仍得和我一起流浪……”

忽见那个银鬃稀拉的白面清俊男子躺在墙脚目含悲怆之情,在另一道门边无语凝视。抱禽的粗嗓子家伙不禁叼烟惊呼:“军长,你在里面怎么又‘躺枪’了?”随即匆忙帮着高唱歌剧之人搬抬银鬃稀拉的白面清俊男子避往门后。因见旁边那家伙仍然悲歌不停:“一场必败的战争,无法逃脱的天数。诸神末日终会来临,引我们魂归瓦尔哈拉。黄昏盛筵无比丰饶。海拉在冥界咏唱,芙蕾雅翩翩起舞,女武神瓦尔基里骑着飞马前往凡间战场,率领阵亡的勇者奔赴英灵殿……”抱禽的粗嗓子家伙忍不住忿然抽打其嘴,歪叼烟卷儿在那里掴来搧去,恼道:“闭嘴!不许再唱……”

挨打的家伙依然放声悲歌:“诸神末日终会来临,黄昏盛筵无比丰饶……”抱禽的粗嗓子家伙叼烟搧嘴,皱着脸郁闷道:“不要再浪叫,这支歌我听腻了。我早就知道该来的总要来,无论那班愚蠢自大的掌权之辈如何虚装镇定地炒作歌舞升平,厄运终归无法摆脱,而且大难临头,很快就到。上苍岂容世人屡番行差踏错,一错再错之后,不会还有分毫触底反弹的侥幸……”

一个拖着残腿的破帽儿家伙从血泊里拾枪欲射,忽挨一梭弹焰撂倒。抱禽的粗嗓子家伙叼烟转望,只见大块头的俊容男子插剑别回腰后,单手持枪,目光精悍扫视。另有数名披罩麻布的同伴亦各以枪械清洗残余犹欲厮拼之人,身影穿梭交错,诛戮动作干脆利落,势如流水行云,杀伐决断殊无丝毫迟疑。

剩下的黑袍人退无可退,虽被包抄合围,仍抬枪欲作困兽之斗。那个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提剑作势要劈,另一只手忽抬短枪旋身猝射,先放倒一个端着粗管长械之人。大块头的俊容男子迅即率众进击,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捂腹坐在门边勉力抬首,口角淌着血汁,仍然语气煦和的说道:“适可而止,不必杀光教廷的人。”

“历史的恩怨,”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抬枪指着剩余的黑袍人,难抑恨意的说道,“迫害我们好几百年了,几乎赶绝圣殿骑士,我以为要清帐便在此时……”

“别忘了咱们是曾经东征的圣殿骑士团,”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咯血苦笑道,“过去有很多恩怨数不清,如果还算旧帐,阿拉伯人也要找我们,那不是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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