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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但看看时辰还早,便让驭者带我往东市去了。

东市人来人往,喧闹嘈杂,我从来没有在这里待过。我坐在车车里,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魏郯的影子。

正寻觅间,路被一辆牛车堵住了,前行不得,这时我听到一个有几分耳熟的是声音,隔着纱帘看去,却见一个小贩在跟人讨价还价。

“……七十钱?”小贩似乎年纪很轻,气势却足,“这位公台,你可将长安东西南北都转个遍,七十钱能买我这棋盘的一个角,这棋盘我便送与公台!”

“那你说多少?”买的人问。

“五百钱。”小贩道。

那人眼睛神色不定。

“三百。”他说。

“五百。”小贩坚决道,“一钱不少。”

“你这是旧物!”

“呵,公台不知棋盘旧物更贵么?我原先想卖七百钱呢,看公台中意,便开个市,公台若是觉得贵,大可……”

我觉得那小贩眉目精致,宛若少女。很是面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未几,他的脸稍稍转过来一些,我的心底犹如划过电光石火。

那是傅嫤,傅司徒家的傅嫤。我不敢相信,连忙再看,这时,马车却走了起来。我正失望,行出两三丈,魏郯的身影却在人群那边出现了。

我想唤他,可是人太多,只得吩咐驭者停下,自己下车去。

周围熙熙攘攘,我朝魏郯走过去的时候,却见他静静立在一处墙根下,似乎在看着什么。我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各色人等,唯一的特殊之处,只有那个娇嫩的声音--傅嫤还在原地,跟那买者唇枪舌剑。

而魏郯,神色专注,唇角微微扬着,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即便对我,他也没有这样。

人的感觉有时很敏锐,只是一瞥,便能感到异样。

我远远地望着他,直到侍婢出声提醒,我才回过神来。

“女君,婢子去唤公子过来吧。”她说。

我却摇摇头。

“不必。”说罢,我转身走回了车上。

这番去东市,我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似的。为何不去跟魏郯说话,我却谁说不上来。也许我本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有的事被我窥到了,即便有疑问,我也不会直言。

特别是魏郯。

也许因为自己真把他放在了心上,行事便会小心翼翼。

傅嫤在市中做什么?一个贵女,乔装改扮来这市中厮混,我都差点认不得她,傅府缺钱么?

还有魏郯,他一直看着她……

我揣着着心思,整日都过得有些恍惚。

而傍晚之时,魏郯却来见我。

有母亲盯着,我们不能独处,隔着绣屏,魏郯道:“你今日去寻我了?”

这话点到了心事。

“嗯。”我轻声道,“你不在。”

“我去了东市。”魏郯道。

“是么?”心暗自突跳,“去东市做甚?”

“季渊托我办些事。”魏郯说,“他今日有要事要办,又不得空闲,我就替他出来。”

他提到裴潜,我的心稍稍放下。裴潜是傅嫤的未婚夫,如此说来,倒是通了。

魏郯有时让人捉摸不透,可是他没有对我说过谎。

“你去寻我可有何事?”这时,魏郯问我。

我回神,道:“是有事。后日你能告假么?国舅在府中聚宴,卞女君邀我去,让我也带上你。”

“国舅?”魏郯似乎有些迟疑。

“正是。”我忙道,“宴上有许多才俊之士,你去了可结识友人,亦不会无趣。”

魏郯为人开朗,好结交朋友。我这么说,果然,他答应了。

他回去以后,我整个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魏郯没有告诉我傅嫤为何在东市卖货,我也不想追问。如今更重要的事,是后日国舅家的聚宴。

我有我自己的筹划。

魏郯现在虽然是个羽林郎,可是还不足以让父亲看好。幸而我认识的贵女不少,能打听到一下不错的机缘。

国舅卞恒,喜欢召集青年才俊在府中聚宴,赏乐饮酒。此人是卞后的兄长,如今卞后一身恩宠,卞氏在朝中亦是炙手可热。被卞恒看中的人,都能平步青云。

我与卞恒的女儿卞盈相处得不错,前些日子,曾将此事问过她。她欣然应允,今日游宫苑之时,她跟我说,卞国舅曾见过魏郯,愿意邀他赴宴。

到了做客之日,我先到了国舅府。卞盈带着我和几位贵女到花园的小阁上用食品茗,绮户敞开,可以望见隔着一片假山,水榭亭台中案席精致,仆从鱼贯,身着华服美饰的宾客一边谈笑一边入席,而上首处,大腹便便国舅卞恒身着锦袍,正与一名长相俊俏的男子说着话。

“那是谁?粉涂得比女子还好看。”一位贵女用纨扇半遮着脸,轻笑道。

“那是新任的谒者仆射,”卞盈道,“刚从给事谒者升上去的。”

贵女们了然。庭院中灯盏照得似白昼一般,宾客们纷纷来到,只见都是些年轻男子,形貌各异,却无不赏心悦目。我心底赞叹着卞国舅挑选宾客的眼光,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庭中。

魏郯一身利落的绢袍,腰系玉带,步履矫健。

“那是何人?”有人问。

卞盈看向我,掩袖而笑:“这要问蘋。”

我微赧,抿唇笑笑。

再看向席间,家人已经引他拜见卞国舅,卞国舅看着他,笑容亲切,似乎在与他寒暄。魏郯毕竟年轻,从这里看去,神色有些拘谨。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魏郯入席的时候,卞国舅亲自将下首一席指给了他。

卞盈亦不禁讶然,对我说:“我父亲果然赏识他呢。”

我心中亦是高兴。

明月高照,歌伎缠绵的歌声传到小阁上来,良辰美景,观者亦是沉醉。

我和贵女们聊天说笑,却不忘时时瞥向那宴席。

卞国舅与宾客们饮酒相谈,时不时发出笑声。亦有人去与魏郯对饮,魏郯不拒,已经喝下了许多。这时,卞国舅从席上起身,拿着一樽酒走向魏郯。

魏郯连忙起身。

卞国舅已经面色酡红,看着魏郯,笑眯眯的。他说着什么,将樽一举。

魏郯亦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与国舅对饮而尽。

而国舅饮完之后,并未离开,朝魏郯伸出手。在我这个方向,看不清他是做了什么,可是那一瞬间,魏郯突然拉开国舅的手。

我愣住。

寂静片刻,席间发出一阵笑声,国舅亦笑。

魏郯却似浑身僵直,未几,他向国舅一礼,把杯放回案上,拂袖离开。

此事突如其来,笑声戛然而止,国舅立在原地,看着魏郯离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暗下。

贵女们亦面面相觑。

“怎么了?”卞盈问。

我不知如何回答,连忙起身,朝外面快步走去。

“孟靖!”我让驭者快马加鞭,终于在魏府门前赶上了魏郯。

“出了何事?”我急急问道,“怎突然就走了?”

魏郯看着我,面无表情。

他不说话,我就更加感到他的怒气。

刚才的事,明眼人都能猜到几分。卞国舅好结交年轻才俊,而私下里,我也曾听过他府中养有娈童。

长安纨绔好寻欢作乐,花样繁多,养娈童并非奇闻。只是我没想到卞恒堂堂国舅,会在宴上对人不轨,也没想到魏郯的反应如此之大。

“国舅……”我又愧又羞,支吾的问道,“国舅方才……”

魏郯的脸色沉沉,我看到他额边筋头跳动,连忙噤声。

“我无事。”少顷,魏郯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对我说。

我心中稍安,转念一想,安慰道:“国舅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与国舅家的夫人女君俱是熟悉,劝上一劝便无事了。”

魏郯目光一凛。

“劝?”他冷笑,“不必劝,我魏郯就算在长安待不下去,也不必他开恩青眼。”

我皱眉,但知道他在气头上,好言道:“今夜之事乃是意外,国舅亦喝醉了,你勿意气用事。”

“意气?”魏郯看着我,“国舅做出那等下作之事,我不忿,倒是意气用事?”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我也恼起来,道:“那你欲如何?长安里等着高攀的人把城墙绕上百圈,国舅如今的权势你不是不知,你以为在他的宴上占得一席容易么?我让你与他结交,也不过想让你有个好前程。”

“好前程,便是那个谒者仆射一般的好前程?”魏郯盯着我,目光冷冷,“我要前程,自会奋发而图,这般歪道,我不齿为之!”

我急道:“我并非劝你屈从,长安的权势之家,亦并非只有国舅。孟靖,我知道你想像你祖父那般,建功沙场立业长安,可那是你祖父。你如今虽得羽林青眼,可将来呢?多少人当了十几二十年的羽林郎,最后也只得个军曹,连个立功的机缘也不曾有。今上好才俊,故而有少年羽林。你如今正当年轻,若能得贵人相助,必可事半功倍!”

魏郯的目光深沉。

“时辰不早,你回去吧。”他淡淡道。

我一怔,少顷才明白这是逐客令。

“我是为了你好。”我有些不可置信。

魏郯似乎有些疲倦。

“如此,多谢。”他说。

我伸手,想拉拉他,却落了空。

“回去吧。”他重复道,说罢,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我的手一直发冷。

我觉得挫败又委屈,在车上哭了一场。我大费周章,图的不过是魏郯能得到父亲的青眼。

可是魏郯却不以为然……我擦着眼泪,想着前面的事,觉得自己真像个傻瓜。

父亲早就告诉过我,这个定婚做不得真,可我仍然满心期待地扑了进去。

“……你怎知他也喜欢你?”我忽然想起母亲的话。

是啊,我做这些,无非是因为喜欢魏郯,可是,他喜欢我么?

那日,他看着傅嫤的样子在脑海中浮起。

心中乱哄哄的,我闭闭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到家之后,母亲迎了出来,看到我的样子,她吃了一惊。

“你不是去国舅家赴宴么,出了何事?”她问。

我无从说起,摇摇头。

母亲却似明白过来:“是孟靖?我听说他也去了,他欺负你?”

这话刺中心事,我忍不住,伏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那魏氏小儿不必再理会!”父亲的声音从堂上传来,他走过来,将一张纸交给我,微笑道,“天子下诏,为皇子箴选妃,为父已经将你的名姓报去了奉常府。”

父亲的话终成现实。皇子箴乃卞后所生,大有立为储君的架势。父亲没有犹豫,登门魏府,以我有疾为由,将我和魏郯的亲事退了。

我不知道魏傕的反应如何,魏郯自从那日争执之后,回了羽林,听说先帝派他们去了洛阳,要过半年才回来。

这倒是正好。父亲退婚之时,我很不好过,吃不香睡不下,对魏郯,终究不舍。

但是我不能违抗父亲,也知道父亲的打算是为了我好。我和我的父母想要的,魏郯给不了,不如忍痛了却。

当魏郯终于回来,我听说他一度要到我家里来质问,但是,他终究没有来。

我们再度重遇,是我选入宫中学礼的时候。一次,我去见大长秋,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魏郯。

四周无人,我们照面,各是一瞬间停住了步子。

“你入了宫。”魏郯看着我,神色平静。

“嗯。”我颔首。

“退婚之事,是你愿意的么?”

这大概就是他的质问。

我看着他,淡淡一笑:“孟靖,如果不是你我祖父定下亲事,你会娶我么?”

魏郯一愣。

他嘴唇动了动,可不待回答,宫道上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我不再多言,向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后面的声音很快不见,我不知道魏郯是仍站在那里,还是已经走了,可我没有回过一次头。

如果不是我们的祖父,我和他,也许不过照面相识而已。我们要走的本是不同的路,现在回到各自该去的地方,也好……

有时,我觉得人世奇妙,因为你无法预定别人将来的样子。高高在上的人,说不定会瞬间跌落泥土,你觉得固若金汤的世界,也说不定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破碎殆尽。

比如傅氏。

我听到傅氏一家被灭族的消息之时,还在跟着宫中的女史学礼。

那样一个辉煌、人人仰望的家族,天子一怒,竟一夜间连根拔起。包括傅司徒和相貌英俊的傅筠在内,傅氏一家都在处决的名册之中,而那个喜欢到市中售卖货物的傅嫤,却被刘太后保了下来。我听说刘太后为了把她留住,扬言不认儿子,天子无法,只得顺从。

我这样的局外人,听到这消息,也是心惊胆战。而另一面,我还有些小小的庆幸。此事,说是天子对傅氏不满,还不如说是卞后得胜。傅氏支持先皇后生下的皇长子琛,而卞后当然是要自己的皇子箴继位,如今傅氏倒下,皇子箴的地位算是稳固了。

这两位皇子我都曾经见过。皇子琛儒雅,少言寡语;皇子箴则好动一些,喜欢与人聚乐。平心而论,皇子琛更有储君的风范,不过,形势到底比人强。傅氏灭族之后,刘太后唯恐卞后加害皇子琛,把他也接入了太后宫中。可惜不到一年,刘太后就薨了,傅嫤被远嫁到了莱阳,而皇子琛则封作了济南王。

帝位争夺,每一代皇帝都有,天下人也习以为常。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风云会变得如此之快。在刘太后薨逝之后,天子很快驾崩,卞氏欲立皇子箴为帝,先皇后族兄高觅起兵而反。长安登时陷入混乱,我被困在宫中,每日担惊受怕。卞后被高觅鸩死,而后,凉州牧何逵领军冲入长安平乱,杀了高觅。人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但是何逵亦并非善人。

父亲花了大力气,把我从宫中带出去,而后,即刻离开了长安。

天下已经大乱,各路军阀相争,汾阳老家亦不得幸免。

短短不过两年,从前的盛世繁华瞬成烟云散去。我在汾阳,听说皇子琛当上了天子,长安、洛阳皆在兵灾中毁坏,还时不时听到一些熟人的消息。他们或是死于战乱,或是随天子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或是投靠了各路军阀,或是自己成了军阀。

一日,父亲从外面回来,告知了我们一件大事。魏傕平定了凉州、河套、陕西,将天子迎到了雍州,不久,就会来到汾阳。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以至于我和母亲听到,久久都不能言语。

魏傕见到父亲,却似无所芥蒂,像分别多年的旧友那样热情相叙。他告诉父亲,天子将定都雍州,正召集旧臣,希望父亲归朝。

父亲思索再三,答应了。

再见到魏郯的时候,正是在雍州。

他骑马,领着军士从大街上奔过,许多人说,那是大公子。我立在街边,远远地望着他,那身形比几年前长开了许多,已经不是那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羽林郎了。

乱世之中,人人难以自保,我家亦不例外。两年里,家中的田地荒芜,资财散尽,父亲把仆婢几乎都遣尽了。来到雍都之后,父亲仍是少府,可跟从前在长安的日子比起来,可谓泥云。朝廷新定,俸米少得可怜。眼见年关将近,家中居然酒肉也难备。

一日夜里,我从母亲的房里出来,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它戛然而止,似乎就停在了我家门前。

我心中一动,连忙去看,却见家人已经开了门。门外,一人立着,从人正将两三只竹筐搬进来。

那个身影,即便夜里我也不会认错。

“孟靖。”我惊讶非常,走上前去。

魏郯看着我,微微颔首。

“年节将至,父亲命我来送些节礼。”他说。

我看看那些竹筐,谢过,让家人搬进去。

“告辞。”魏郯道,转身便要走。

我连忙叫住他:“孟靖!”

他回头。

我望着他,只觉有许多话,却说不出口。

“你还好么?”我轻声问。

魏郯沉默了一下。

“好。”他低低道,说罢,朝坐骑走去。

我立在门边上,望着那身影消失在夜色和雪地之间,久久没有离开。

魏郯似乎知道我家境况不佳,此后,每隔些日子,他都会送些物什来。有时是米粮,有时是肉,有时是衣料,都是日常里用得着的。

母亲感叹说,魏傕到底是重义之人。

可我并不这么想。我觉得这都是魏郯自己送来的。

他为何这么做?

我想着那个身影,想着从前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只觉两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连呼吸都变得快活起来。

天气转暖,战事又变得频繁,魏郯离开雍都出征去了。

我每日要到庙宫里去,不为别的,只祈祷他平安。三个月后,他随着魏傕回来,我听闻,洛阳已经收复了。

正当我为了能见到他而欢欣鼓舞,父亲却从朝中带回了一个消息。

“奉常奏请天子立后,天子下令在百官之女中遴选,丞相属意于你。”他微笑着对我说。

我听得这消息,只觉一阵空白。

几乎毫不迟疑地,我转身朝外面奔去。

我径自出了门,穿过街道和人流,来到城墙下。魏郯每日都会巡城,果然,我看到了他。

他见我来到,亦是诧异。

“你父亲要把我嫁给天子。”我喘着气,对他说。

魏郯似乎已经知晓此事,没有更多的惊讶。

他摒退左右,颔首:“如此。”

我心中觉得不好,望着他:“你呢?你如何想?”

“我?”魏郯看着我,“此事是我父亲与你父亲议下,且入宫为后,是你夙愿。”

这话,教我的心一下沉入谷底,我怔怔的,浑身发凉。

“那些用物,都是你送的。”我的声音发虚,喃喃道,“你心里仍然有我,不是么?”

“徐少府帮助过父亲,我不过还情。”魏郯低低道,“你还记得你从前问我,若非你我祖父意愿,我会不会娶你么?”

他注视着我,苦笑:“我后来想了许久,你说得对,我们从一开始,便已经错了。”

错了么。

我立在丹墀之上,看着魏郯。他身后,傅嫤立于妇人之首,华服裹身。

魏郯说,他与我是错的。

那么,傅嫤于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吧?

我仍然记得我听到她嫁给魏郯的时候,心中的震惊。当郭氏将他引入宫中拜见天子和我,我看着她,目光久久地定在那张脸上。

五年过去,众人各经磨难。我希望又失望,嫁给了天子,又流失了自己的孩子;傅嫤远嫁莱阳,静默无声,不想却一朝改嫁魏郯。

我所希翼的,她似乎全不费劲就得到了。

我妒忌又恼怒,曾经语带嘲讽地问魏郯:“你与裴潜是好友,如今娶他旧爱,是为了照顾友人?”

魏郯神色平静:“这不必你来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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