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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再次陷入沉睡。
就差想要马上去买一桶胶水,把我和小二代黏在一起,我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我正看得出神,张代有些磕巴地打破沉默对峙,他说:“唐小…。对不起。”
背对着他,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当然我也无心纠结他还能用什么表情与我相对,我内心早是翻江倒海表面却强作泰然自若:“小二代这几个月,在哪里?我没猜错对吧,是你把他藏起来了是吧。”
张代的声音沉沉:“是。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
在没有再见到我的小二代之前,我无数次想过这样的场景,哪一天张代会兑现他的承诺把孩子送到我的面前来,而我深陷在这样的想象力不能自拔,我甚至想好真的有这么一天,他把孩子完好无损还给我,我就不再对他诸多谴责,我会努力释然消弭对他的恼怒和怨恨,就此与他相忘江湖两生安好。
可人永远是最复杂的动物,我也不过是一介普通人,我拥有人性里的贪嗔痴恨,而我的贪婪它时常会吞噬我。
是的,孩子不见之后我只想要回我的孩子,孩子找到了我还是会遗憾我竟没能全程参与到他成长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对于那几个月的空白耿耿于怀,我因此对张代的怨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是在增多。
因为小二代就睡在旁边,我怕我太过大声会再一次把他惊到,我压了压:“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走过来的吗?刚刚开始李达吓我,说有小女孩被拐走,家长太着急激怒了人贩子,他直接给孩子喂老鼠药,于是我什么都不敢做,我连去华强北到处问问事发当天有没有目击者看到人贩子把我儿子抱走我都不敢,因为我怕我怕只要我稍稍做错些什么,我的小二代也会被喂老鼠药。可即使我什么都不敢做,即使我努力投身在忙碌的职场来冲淡自己的胡思乱想,我每每睡着,噩梦它就会来侵袭,它不仅仅只是让我惊出一身汗,它还不断地提醒我刺痛我,我丢失孩子的事实。有很多次午夜梦回,我看到自己的身边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个软绵绵的小宝宝要我抱抱,在我的身边安然入睡,我都会被这个残酷事实击溃。我想死,可我不敢死,我怕我死了哪天我的孩子找到,他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我不敢死,却也不敢好好活着,因为我觉得弄丢孩子的我,没有保护好自己孩子的我,没有资格活得太好我差点没煎熬到疯掉,张代你现在来轻描淡写给我说对不起,你是不是觉得你说了对不起,我就会说句没关系。我去你大爷的对不起,我滚你大爷的对不起”
呼吸声忽轻忽重,张代轻手轻脚的坐在床沿的另一头,与我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他直视我一阵,把脸埋得很深:“我不是为了得到你的谅解,我是真的对不起你。”
终于敢确定我的孩子,他是真的就在我的眼前,我并非做梦,我终是可以稍稍冷静了些,我怕他着凉,于是我忍着想要抓住他的手永远不放的冲动,把他的小手塞回了被子里。
给掖了掖被角,我挨得小二代更近,再向张代投向一束怨恨的目光:“张代若你只是折磨我,我就算了,你不管怎么样折磨我,我都可以随着时间淡化来释然,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小二代藏起来的时候,他还没戒奶,他是最需要我的时候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非要对他那么狠张代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那么狠你到底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这些日子他到底在哪里?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为什么哭闹的时候喊的是姑姑”
以黑漆漆的头顶对着我一阵,张代缓缓抬起头来,他没有直接回应我刚刚蹦出来一连串的问题任何的一个,他而是说:“唐小二,那天如果李达晚个十分钟,带走小二代的人,将会是杨凯。”
哪怕张代这话里面,没有故作渲染,我的后脊梁顿时一凉。
我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愣是没能吐出一句话来。
凝视着我,张代的眼眸里腾升起浓浓雾霭,却仍旧阻挡不住他眼里愧疚与后怕的堆积:“小二代住院那一次,医生只是告诉你小二代是食物不净引起的肠胃炎,你知道真正引起他肠胃炎的是什么吗?”
后脊梁就像是靠上了冰山,我被万丈冰冻,这一次我连张合嘴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僵在那里,直通通与张代对视着。
张代的拳头半握:“小二代吃的胡萝卜里,有尿素成分。唐小二你自小在农村长大,你应该知道尿素是什么。”
有些无力,我喃喃说:“我明明买的那些胡萝卜,没打药啊。小二代吃了好几次,都好好的。怎么可能有尿素。”
眼帘微垂,张代却是万分庆幸的模样:“幸亏那胡萝卜里面只是尿素。”
神经被揪扯绷到极紧,我的眉头就快拧成麻花:“嗯?”
张代满满后怕:“本来,那胡萝卜里面是该有特丁磷的。是那个卖胡萝卜的,收了好处,却怕闹出人命来,临时自作主张改成往胡萝卜里面注射尿素。”
我当然知道特丁磷是什么
那是一种高毒农药,以前我们家里种甘蔗也好番薯木薯啥的为了防止老鼠偷吃,一般都会在种植之时往地里撒特丁磷,它的致命指数,比老鼠药更甚
仿佛像是被扔进冰柜里,我浑身颤得厉害:“到底是谁那么恶毒要对一个襁褓里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声音里满满疲惫,张代的语速缓慢到了极点:“是刘深深不想让小二代活下去,但动手的人,是杨凯。”
这两个人渣
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有什么不能明着来,那在暗地里冲我来啊,对孩子下手算什么
浑身的血液,不断朝脑门冲,我蜷缩起拳头:“刘深深想害我的孩子,她最终只是以经济罪进去?这是不是太便宜了她?杨凯呢?他不需要受到惩罚?我要去砍了他,这个人渣”
眼皮子轻轻挑了挑,张代的语气淡下去:“杨凯,死了。昨夜凌晨四点半左右,他死了。酒驾,与泥头车相撞,当场毙命。”
停了停,张代的眼睛里有狠辣浮现:“他毙命的地点,和吴晋出事的地点,相差没几十米。这是他最好的归属。”
我仿佛听懂了什么:“你是说吴晋…。。”
张代应:“吴晋,是被杨凯找人撞死的。吴晋出事的那一晚,杨凯就在事发路段附近,他甚至通过远程操控,来指挥驾车的那个司机。所以,我和汪晓东一致认为,杨凯他也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来向吴晋谢罪”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吴晋,和杨凯没什么交集吧,杨凯他至于么?”
给在睡梦里伸了个小懒腰的小二代拍了拍,张代沉声道:“因为,刘深深希望吴邵燕回到深圳来。”
我先是愕然,然后愤怒不已:“就是为了把吴邵燕弄回深圳,就非要闹出人命吗?人,怎么会变态成这样”
迟疑着,张代似乎想要朝我这边挪一挪,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固守在原来的位置,他轻呼着换了一口气:“确实,刘深深是最幕后的指挥人,她是推动杨凯犯罪的根源。但是,事实上刘深深压根没有直接教唆杨凯犯罪,她而是通过暗示的方式,杨凯就为她赴汤蹈火。”
停了停,张代又说:“包括我们高中交笔友那次,再到我们大学分手那次,夏莱确实是出了损招势要将我们拆散,可她这两次以来,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命。可是你第一次怀孕,她差点要了你的命,你知道她为什么会从只是设计误会让我们离开,慢慢的变作想要你的命吗?”
信息量太多,多到我应接不暇,而张代此刻说的大多数话,都有着太强劲的牵引意味,我很自然而然就被牵动思路:“嗯?”
眉头深蹙,张代微微压了压语调:“因为,她交了杨凯这么个感性,被她所谓奋不顾身的爱情感动到不能自己,整天吃饱没事干,净有空隔着网络给她出谋划策,为她的爱情保驾护航的热心好网友。”
我愕然不已:“啊?”
张代苦笑:“我们刚刚复合不久,有天夜里刘深深不是给我打了电话,被你在迷迷糊糊之间接了。这事,你记得不?”
尽管在小二代被弄丢的那天起,我就不断地从张代这个旋涡里抽离,可是有些记忆就像是大树的根须,它扎得太深,根本难以撼动。
然而我首先想起的是那天那一场淋漓的鱼水之欢,我的脸上顿时有滚烫波动,为了避免被张代窥见,我侧了侧脸:“嗯,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