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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他们又见了一次面。这次,她居然长高了很多。
他和她漫步在那片荒园里时,他把四叶草的传说告诉了她。听到这个传说时,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明亮的向往。见她一脸粉嫩的孩子气,他不免也心情大好,还特地教了她一首可以启动四叶草魔法的歌谣,并且告诉她,一边念着歌谣,一边用右手的两只手指握着四叶草,慢慢转动它,许下愿望,愿望就可以变成现实。
听完这些,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想了很久,忽然转过脸对他神秘地笑了笑。
三个月后,他收到了她寄来的四叶草标本。
那是真正的四叶草。十万片三叶草中才能找到一片的四叶草。
她在信里说,她在三叶草园里找了三个月,才找到这片四叶草,她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
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他莫名地流泪了。
第二天一早,他告诉母亲,他要正式收养她。母亲答应他,周末就带他去孤儿院办理收养的手续。
然而,当他们再度抵达孤儿院时,她已经不在了。
罗塞特修女说,就在几天前,忽然出现了一对日本夫妇,他们点名收养了安琪。安琪哭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奈地去了日本……
那以后,他失落了很久。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样也好,有人收养她,她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幸福。
如果,他后来没有偶然发现事实的真相,他甚至可以永远这样欺骗自己,欺骗下去。
想到这里,他的下颌开始微微抽搐,他紧紧攥着那片四叶草的柄,按照传说的那样转动着四叶草,默念:“回来吧安琪……回到我身边……”
4、
“人们总说,找到了四叶草,就找到了幸福。那是因为一叶草代表希望,二叶草代表付出,三叶草代表爱,而稀有的四叶草就是幸福。当我带着我全部的希冀,行走于一座座陌生的小镇时,即使我没有找到我生命中的四叶草,可我相信那时的我仍然是幸福的……”
安雪七坐在窗户的边缘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手里把玩着井观月送的四叶草手链,喃喃地唱着一首调子简单的歌谣。
“……你已经彻底忘了我,难为我却一直在朝着你的方向努力。”
没有人知道,她和井观月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她还叫安琪。古词里有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她一直觉得这句话是所有古诗词里最伤感的。自从认识他以后,她以后的十年里,一直曲折得像电视剧,因为,总有很多不可违背的力量在拉扯着她背离他。
她先是被第一对“养父母”带进马戏团做小丑,做了整整五年小丑,她才被一个来自美国的好心人收养。
管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但是她已经学会了很多大人都不会的生存技能,比如察言观色。为了讨好养父,她拼命逼自己学跳舞,因为养父收养的每个孩子都有出色的艺术才能。为了讨好他,她费尽心思研究怎么做他喜欢吃的意面——所以,尽管她什么菜都不会做,却能做出一手味道一流的意面。
和在日本相比,美国的日子就像天堂一般。她每天都用心练习舞蹈,做个乖乖女讨好养父,以便哪天养父能送她回去见井观月一面。她不知道美国和中国的距离有多远,她直觉自己那么努力,那么乖,上帝一定会让她离他越来越近的。直到有天,当她学会了地理,从地球仪上看到自己原来离他那么远时,她的眼泪就顺着地球仪从南半球流到北半球。
尽管她是那么的失望,但她每一刻都抱着重回他身边的野心,为他努力,因为他曾对她说过,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三年前,她终于获得了一个舞蹈大奖,养父开心之余,答应资助她回国。
飞机降落在久违的故土上时,她遏止不住地一边大笑一边痛哭。
她以为她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找到他,但是刚下飞机,她就在机场的超大LED电视上看到了他。
十年后的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超级巨星。
她拖着行李箱,痴痴地看着他,十年未见,他还是她最爱的那个模样。她朝着他的面庞伸出手,尽管他们隔得那么远,但是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触碰到他了。
她去书报亭买了所有有关他的杂志、报纸,接着,她开始沿着他的足迹前进,念他念的学校,当他影迷会的头儿,去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买他每一本书,看他每一部戏。她将他的资料都剪贴下来,将他的视频都保存起来。闲暇时,她就看这些报道,视频,猜测他哪句话是真心的,哪句话是敷衍,每一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她可以保证,全世界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始终无法靠近他半步。他像是个绝缘体,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活在绝对的孤独和虚妄中。
有天,她在影院看电影,是部有点老的偶像剧《向左走,向右走》。电影里,那两个没有交集的主角每天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却永远无法相遇。有人偷拍了他们的照片,发现他们同处在那些照片上,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偷拍者感慨他们太没有缘分,偷拍者夸张的喜剧表情逗笑了整个剧院的人,只有她哭了。她想,如果有个有心人也这样拍摄她和井观月,会发现他们像电影里那样,是经常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的陌生人……
“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啊,就算明天真的被赶走,至少还捞到一根手链哦。”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晃了晃眼前的手链,忽然笑了。
这三年来,她每天都为他那不可动摇的冷漠失望,但每天她又会因为他的美好而升起希望。就像天阳会落下,但又会升起来一样。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5、
“井观月,可以吃早点了。”
安雪七将早餐端出厨房时,井观月已经在客厅了。
他一如既往地站在那扇硕大的落地窗户前出神,看着院中那架苍翠的荼蘼。
在出声叫他吃饭前,她已经暗暗看了他很久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如此贴近地看他了。
他的背影,颀长挺拔。裹在纯白睡袍中的他,站在因绿荫而班驳的晨光中,显得格外美好。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安雪七放下手中的碗筷,犹豫了一下,朝他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