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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突然问起这个了?我也不知道,没看过三本分数线是多少,我觉着应该差不多吧,我现在也能考个三四百分了。”
“我是想着,不然让你也去学艺术,学个画画儿啥的,说不定还能走个更好的学校。”
“哎哟算了吧,我没那艺术细胞,又没啥基础,再说学艺术的哪个不花钱啊?”
“多花几个钱没啥。你们班不是有几个学艺术的吗?你看人平宇自己玩玩都画得那么好,你跟着老师学学还学不会?”
“我和李子能比吗?人李子可是天才型儿的……”说完这话,我心里莫名一闷,想起来一言不发整天窝在小屋儿里看书的二李子,想起来除了我和别人几乎没有交集的李子。
“还没试呢,你咋就知道不行?要不正好寒假我给你报个班儿,你先试试。”
“妈--您就饶了您儿子吧!我作业还写不完呢,哪还有空儿去学画画儿!”
“说啥鬼话呢你!有你和你那一群狐朋狗友出去胡达溜悠的功夫,你作业早写完了!”
我的话往肚子里一憋,一时想不到狡辩的理由。过了好半天,我才找着话:“妈你看这寒假也过了这么多天了,都快该过年了,人画画儿班也都该放假了,现在报了年后上不了几天就该开学了,不划算啊!”
我妈听了没说话,我一看有戏,赶紧接着说:“不然这样儿吧,正好李子不是现在在画画儿嘛,我先跟着他练练,看看我有没有这方面天赋。”
“啥天赋不天赋的,都是靠练得!”
“行行行,我知道了。”
我妈又想了一会儿问我爸:“你看成不,我觉着走艺考还是有路的。”
我爸瞅了我一眼:“随这小子去吧,他爱干啥干啥,只要别再给我惹事儿我就烧香拜佛了。”
“我早都不惹事儿了!你看我现在多听话,是吧爸?”
我爸没答应,端着饭碗站起来转身走了。
我摸摸鼻子,翻了个白眼儿,接着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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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正在家里打游戏呢,李子就敲门了。
“你咋过来了?”
“你不是想学画画儿?走呗,出去买东西。”
“你咋知道的?我还没跟你说呢!”
“你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特别嘱咐我要好好教你。正好我自己画没人和我交流,你就这么善解人意追随上我的脚步了,我很欣慰啊。”李子笑眯眯地说。
我:“……你开心就好。”
对于我这种懒人来说,学习任何一种非娱乐性的新事物都是折磨。我就适合坐在看台上,在别人表演各种牛逼本事的时候鼓个掌,嚎叫两声。现在让我自个儿下场子,简直痛苦!
我第一天的任务就是坐着不动画直线,一条一条的画直线,从左画到右,从上画到下。
无聊透顶!我坐在凳子上跟长了痔疮似的,咋坐咋难受。我画两道儿,瞄一眼李子,李子也在画直线,身子一动不动的,手唰唰唰地画。我再画两道儿,再瞄一眼,李子的纸上已经快画满了,黑压压的一片,毫无美感。
李子扭过头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把他的画板递过来。
“你是在画虫么?曲曲弯弯儿的。”
我仔细看了看那张黑压压的纸,一道挨一道的线果然直的很,跟尺子比出来的没两样儿。
我撇撇嘴:“我就按你说的画啊,然后就不直啊。”
李子放了画板,绕到我后面握住了我右手。李子的体温总是比常人低那么一点,手更是凉凉的,但是也不咋冰,还挺舒服的。
“画线的时候手腕儿要硬,小臂带动才会直,只靠手腕儿摆的话……”
可能是李子凑得近了,我都能感觉到他说话呼出来的气儿,还有整个后背,都感觉到了他稍低的体温。我就不明白了为啥李子没有经历过我那样儿的变声期,明明小时候俩人嗓子都是嫩嫩的,我到了初中就成了公鸭嗓了,一直变到高中变声期才算过。但是李子就很平常很自然的过渡到了现在的,被一众女生称之为男神音的声音。好吧,李子声音就是好,但是我也不差啊……
我正神神叨叨的想着有的没的,突然脑门一疼,回了神。
“你这还间歇性屏蔽队友了!我刚说啥你听见没?别说了我知道你没听见。”
我:“……”
知道你还问!
我跟着李子也算是有模有样的画了两天画儿,然后就到了春节。
春节到,要干啥?穿新衣戴新帽吃饺饺啊!
今年也和往年一样,盘馅儿包饺子、过油、贴对子放炮串亲戚。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李子脚后跟儿上挂了个滴溜溜跑得小红娃娃。
天宁吃得胖呼呼的,穿着奶奶给他做的大红花袄子和棉裤,穿着老虎鞋,带着老虎帽,活脱脱年画儿里蹦出来的!
李子穿着白鸭绒袄,围着红围巾在前面走,天宁就拽着李子的衣服跟了在后面跑,两兄弟往一块儿一站,一个长得俊俏,一个生得讨喜,好看极了。
天宁喜欢看人放炮,老想自个儿摸摸,李子怕崩着他,干脆就把天宁抱到怀里,仍由天宁蹬脏他的新衣服。
到了夜里,放花炮的更多了。天宁看见了稀罕的不得了。李子就给他买了一盒呲花儿炮,点着以后拿着给他看。
我在楼上瞅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回了屋,看见我爸正在剪窗花儿。
“爸,你看天宁,李子真是给他宠的没边儿了,李叔也不管管!小时候也没见谁这样儿宠过李子啊……”
“老来得子,肯定都娇。再说天宁现在还小呢。”我爸放了剪子,抖开红纸,满意的点点头,又说“天宁是平宇他亲弟弟,就等于是你亲弟弟,亲着点,知道不?咱家就你一个,以后这就是你家人。”说着递给我两副窗花,“给平宇家送去,十五儿的时候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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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十五儿,城里都有会,白天架高台舞狮子舞长龙敲锣打鼓,晚上吃元宵猜灯谜看烟火压大马路。
天宁没见过这些,兴奋地哇哇乱叫,就算被抱在怀里也不老实的探着上半身往周围瞅。
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李叔李姨还有李子轮流抱着天宁,一刻也不肯松手。抱得时间长了,天宁不愿意,闹着非要自己下地儿跑。
李姨反反复复跟李子交代:“人多,你拉好他,跟紧了,别让他自己跑,啊!”
李子点点头,把天宁放下来,握住了他的小手儿。天宁小脑袋瓜儿四处转了一圈儿,然后兴奋的大叫一声,扯着李子就往前跑。
李姨一直盯着天宁,天宁往哪儿跑,她赶紧往哪儿跟。
“姨,我去和李子一块儿。”
“啊,行啊,你去吧,看好宁宁!”
我点点头,赶紧朝着李子追了上去。
也就三五步的距离,但是因为人多绊脚,总是靠不到跟前儿,人头一晃,就容易瞧不着了。
我跟了好长一段儿,总是不远不近隔着那么几步,一直追着李子的影子,突然感觉在攒动的人头中,那一片白有点模糊,好像再晃几下,就没有了。
当年在火车站的李子,也这样儿的追过李叔么?
我紧步朝前挤,周围的喧嚣成了聒噪,耳朵边听得清的就剩下隐隐约约的天宁的笑声。
好不容易挤到他俩身边儿,挤得我一头汗。
“你俩跑得挺溜啊!让我撵了这么长时候儿。”
“人太多了。”
“就是,一个晃神儿就找不着了。”
李子扭头朝后看看,然后跟我说:“我看不见我爸他们几个了。宁宁跑一会儿肯定得吃着喝那的,咱俩先找个地儿,跟大人们说一声儿。”
我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两个舞狮台旁边有一个特别大的棚子,我就招呼着李子让他带着天宁去那边。
棚子里面儿是几个小摊儿,有套圈的,有扔沙包的,还有涂彩画儿的。天宁相中了套圈摊子上的一个电动陀螺,赖着不走了。李子买了十个圈儿给他套,我给我爸打电话。
刚通知完我爸我们的方位,就听见天宁笑得跟断了气儿一样。我扭头一看,发现李子套着了那个陀螺,正蹲在地上教天宁咋玩儿。
一大一小儿的撅着屁股对着脸儿,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摆搞小玩意儿,我看着乐的不行,就准备用手机给他们照一张。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天宁伸长了脖子,把笑的眉眼儿弯弯的小脸凑到李子跟前,吧唧一口亲上了。李子被吓了一跳,往后一栽坐到了地上,连带着天宁也扑在了他身上。
目睹了全过程的我,除了笑的脸抽筋以外,就只有一个想法:早知道就用连拍模式了。
到了晚上吃过饭,人们开始往城东聚集,那儿是每年看烟火的好地方,空阔宽敞,漆黑一片。
我们去的早,占了个好地方,然后就是嗑着瓜子儿等着到点儿了。
八点一到,开场烟火准时在天上炸开了,金闪闪的流光从中间那一点迸射出来,噼里啪啦的变成无数碎星,朝四周慢慢散去。余光尚未散尽,“嘭嘭嘭”接连三颗烟火又飞上高空,一圈儿一圈儿五彩缤纷的光点或是光线,把黑漆漆的天顶照的亮晶晶的,明晃晃的。
天宁骑在李叔的脖子上,高仰着小脸儿,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看。李子站在旁边,一只手抬高了拖住天宁,微微仰着头向上看,烟火的光照在他脸上,勾出了一圈儿泛着柔光的边。
我正盯着李子一明一暗轮廓分明的侧脸,李子突然扭过头,笑笑地看着我。弯弯的眉毛,上翘的嘴角,瞳仁里还浸了水润润亮晶晶的光。
又一颗烟火炸开,漫天的绚丽映在这双眼睛里,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景色。
那一年,我十七岁,见到了此生最美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