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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一个趔趄朝后一栽,哇的喷出一大口黏糊糊额的口水,脸上的肉都扭曲在一起,一块一块的,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比他丑的!
旁边的一群人有点愣,我一使劲儿也踹开两个,朝李子跑过去,还没跑到,李子一手一个大力把我推到一边,另一只手往前一伸,抓住了个明晃晃的东西。然后就看见,红红的血顺着李子的手往下掉。
“我操!”松子骂了一句,把小刀往外抽,我听见了刀割肉的声音,那吧嗒吧嗒往下掉的血滴子砸在我心头肉上,烧的一片血滋呼啦。
李子死死抓住刀刃不放,又是一脚踹在松子裤裆上,松子大叫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裤裆滚来滚去。李子背对着我,走到松子跟前儿蹲下去,一抬手一刀子扎在他大腿上。往下摁了摁之后,唰一下拔出来,抬起手又要往下捅。
一圈儿人全懵逼了,我吓得一哆嗦,冲上去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李子拉到一边儿。
“李子你别犯傻!把刀扔喽!”
李子这才慢慢抬起头,瞥了我一眼:“滚。”
这一下让我从头凉到脚,我下意识的放了手,李子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没有高光,看我的眼神儿跟看死人一样。
李子的第二人格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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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警察就来了,通知了我爸我妈李叔李姨,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就回了家,再没见到李子。
我问我爸李子去哪儿了,我爸只说送去治疗了,却不跟我说在哪儿。李子的手机打架时候也摔坏了,不能用了,压根儿联系不上。
我在家养了两天伤,然后照常上学,到了学校,看着旁边空着的位置就难受,学不进去,不由自主的就会想不知道李子现在在哪儿?治疗有没有效果?精神状态咋样儿?手上的伤好了没?
老师讲课我又开始不听了,一天天儿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都干了啥。画画儿的时候,也总是会开小差儿,想想这想想那。
返里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李子搁我屋里的画具没影儿了。
“爸,李子的画板儿呢?”
“你李叔拿走了。”
“拿走了?给李子送去了?”
“……可能吧。”我爸看了我一眼,停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难受,但是平宇现在不适合和外界接触,连你李叔李姨也不能去看他。”
我听完没吭气儿,回了屋,说不出来心里啥滋味儿。
我在床上翻了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下楼去敲李子家的门,敲了半天没人应,李叔的车也不在楼下。我想了一会儿,去了李子的新家。
家里有人,李叔李姨都在,李子的画具也在客厅里摆着。
李姨抱着天宁看见我一脸惊讶:“小凡?你咋来了?”
“那啥,我就想问下……你们啥时候要去看李子的话,能带上我不?”
客厅里一下子没声音了。李姨哄着天宁不说话。李叔在阳台上抽烟。
我就在玄关尴尬的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明是很温馨的装潢,我胸口却闷得很。
原来一个家,也会让人有这样的窒息感。
我厚着脸皮,又问了一句:“成么?我就想看看他……”
“……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李叔回了我一句。
“是去给他送画具吗?”
“嗯。”
“这是李子让送去的?”
“……不是。”
“那李子现在是不是已经……恢复过来了?”
李叔掐了烟,摇摇头:“小凡你跟我们去可以,但是不要和平宇说话,不要给他任何刺激,不管见着啥,千万不要乱动作,记住没?”
“……记住了……”
“这回,一定要把他治好。”李叔低沉的声音飘过来,重重的,冷冷的。
李子待在一幢很偏僻的小楼里,环境优美,周围都是树。
房子里安静的不像话,太过于寂静,就显得有些鬼气和森冷。有专门的接待人员客气的领着我们到了二楼。二楼有一间很大的两面都是透明的房间,李子就在里面坐着,靠在窗户口,不知道在看啥。
我们一上楼,李子好像有感觉一样,扭过头来看,他在我们一行人身上扫过一圈,然后浮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李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玻璃墙边上,对着我们说话,我只看得见他张嘴,但是听不见声音。
“这间房子是隔音的,这样病人就不会被外界打扰到了。”那位接待人员说,“麻烦把东西给我吧,我一会儿转交给他。”
“不能我们给他吗?”我问了一句。
“最好不要。”
李子还是站在玻璃边,笑笑的,满含期待的看着我们。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女人走上楼来,还推了个小车,上面放着一些药罐子,还有一些仪器。
那位接待人员把画具给了这个女人,让她一并带进去,于是那个女人在玻璃门旁边的键盘上输了一串儿数字,才进去。
李子见了那个女人,脸上的笑慢慢淡去,转身走回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的和那女人交谈,期间瞥了一眼他的画具。说了一会儿,接过水杯吃了一把药,然后搂起袖子接受注射,再然后躺到床上。
那女人走到窗户边,关了窗户拉了窗帘,又对李子不知道说了啥,才从屋里面走出来,对我们说:“他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现在还需要靠药物控制情绪。”
她后面还说了啥我没听见,我就看见李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直到李叔喊我:“小凡走吧。”我才回了神儿。
转身之前我看见李子扭过头来,眼光在我身上打了个旋儿,然后扭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我一路上啥话都没再问,一直到了家里,我回屋锁上了门,才敢让憋在眼眶里的泪珠子往下掉。
我明明看见了,明明看见了李子在说:你们是来接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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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后,我没敢再去看李子,我害怕他那样儿笑笑地看着我,而我却只能手足无措。
高二这年的暑假,格外的燥,没有雨水,没有风,空气里满满都是汗水蒸发之后留下的盐的咸腥味儿。待在空调房里,浑身的毛孔都被堵塞,透不过气儿。这样的夏天,烦闷且无趣。
高三开学那天,我拎着书包一晃荡一晃荡的走到座位上,习惯性的往旁边看,竟然看见了李子的水杯和书!抽屉里也重新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包括他的画笔。
我站在座位上扭头四处去找,看见李子从后门走进来的时候,一股小风儿从窗户溜进来,吹得我心尖儿一颤,一夏的烦躁都吹没了。
我就木愣愣的站着看李子一步一步走过来,一直到他走到跟前儿站定。
“同学麻烦你让一下儿。”李子笑了,很好看的笑,然而我原来看过李子对我的千百次笑,却没有见过现在这样儿的,冷淡的,象征性的,客气的,对着外人的,笑。
如坠冰窟。
“李子……”我猛一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清清嗓子,又不知道要说啥。
但是下一瞬间,李子嘴巴上翘的幅度变大,眼神儿里多了温度,扳着我的肩膀把我往一边儿推了一下,坐回了他的位置。他一手撑着下巴,侧着脑袋睨着我,笑嘻嘻的问:“傻愣着干啥?”
“卧槽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我没有说。
“以为我把你忘了啊?”李子拉着我坐下,问出了我不敢说的话,“逗你玩呢。”
我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以为我是二哈啊,想逗就逗!万一给我吓出个心脏病咋办?”
“你就这点儿心理承受能力?那要是我真把你忘了咋办?”
“是是是,大爷您的心理承受能力好,是小的太脆弱了,所以您以后别再吓我了成吗?”
“成。”李子从抽屉里掏出一盒吃的来,推给我,“那要是我真忘了咋办?”
李子又问了一遍,淡淡的语气,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帮你想起来。”我捏了一块零食放进嘴里,还挺好吃的,就是奶儿味重了点儿,“你肯定不会忘的。”
李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看他的书去了,我嘎嘣嘎嘣吃了一会儿,问他:“你这哪来的啊?”
“宁宁不爱吃的磨牙棒。”
“……”
关于李子去治疗的事情,我不问他也不提,每次我想起来就觉得膈应,如果我问我觉得李子一定会说,但是那次李子的期冀,和我对他期待的冷漠回应,一直像根刺儿一样扎在我心里,让我逃避这个话题,我以为慢慢地总会忘记的。
但是人生中又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我们用来忘记呢?记住尚且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