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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建社的人生发生了重大转折,由贫农子弟变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家属,红小兵排长的职务被撤销,松柏峪小学开除了他的学籍。
再也不能检查路人背诵毛主席语录了!
再也不能和同学们一起背诵语录唱革命歌曲了!
再也不能走进松柏峪小学的大门了!
十四岁的孩子,不得不回到那个临故里河,背靠高崖,三面土墙和开挖得整整齐齐的崖面圈出的庄院,回到那个只上了头茬没来得及上二茬泥,墙上裸露着长草节的房间,檩子上还贴着“立柱正值及时雨,上梁恰逢紫微星”的那副惹祸对联。
正赶上夏收。男劳力割了一个下午的麦子,天黑前还要去约莫十里山路的中山梁另一侧担一回已经晒干的麦剪。麦收时的太阳,一睁开眼睛就发威,俞建社只穿一个裤衩,光着膀子,头戴一顶发黑的草帽。草帽只能遮挡住脸和脖子,阳光照在光脊背上,像针扎一样,裸露在阳光下的脊背先变成黑色,接着,黑色上又泛出一个个小白点,小白点慢慢向周围扩散,又变成一个个亮咻咻的水泡,一会儿水泡就失去光泽,出现皱痕、破裂,一块块薄薄的白色皮肤开始脱落。
他光着脚片,走在小路上,晒热的路面烫脚,走进麦茬地,利刃般的麦茬刺得脚底流血。他好生奇怪,大人们也是光脚片进麦地的,咋就不扎脚呢?看着看着,看出门道了:人家是靸脚走的,双脚不离开地面,麦茬被顺着地面来的脚趾头靸倒了,自然扎不了脚底!
他肩膀上扛着一根长长的尖担,两根打有几处结的束田绳绾在担尖,走起路来,绳环撞击担尖发出“叮当叮当”声。 “担”是松柏峪人最基本的劳作方式,从河里取水、把土肥送到沟沟矻矻的地头要担,从地里搬运连着秸秆的粮食要担,给公家交公购粮,从粮站运回返销粮要担!松柏峪的男人终身肩头离不开担,根据用途,肩上的担又分三种:交公粮、打返销粮的叫扁担,两端齐头;担水、担土肥的叫水担,就是在扁担的两端装上捞钩;搬运带有秸秆的粮食的叫尖担,就是把扁担的两端削尖,便于插进已经束起的田禾捆。俞打豹不在人世了,俞建设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他过早地进入了扁担大军的行列,第一次接触的又恰恰是三担之中技术含量最高的尖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