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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赶在天黑前担回粮食,他打了个提前量,笨鸟先飞,早早来到码在地头的麦垛前,一垛十剪,(剪:小捆)正好是自己担的量。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又困扰着他:那个绳环放在上面还是下面,左面还是右面?他只好立在地头,等着大人们到来。
第一个到来的是牛国鼎,他把肩头的尖担插在地上,解开挂在担尖上的两个绳子,瞅了瞅地形,绳环放在陡坡地的上面,束麦捆时借自身的重量可以省力。就这一眼的功夫,牛国鼎已经把一个麦垛的十个麦剪压成一捆,绳头穿进绳环,束捆起来。
建社学着牛国鼎的样儿放好绳环,五个麦剪一捆,然后将绳头穿进绳环用力扥紧。束绳还是爸爸用过的,时间久了,稍微用力就断成两截,建社沿下坡地滚出老远才刹住。他顾不得屁股疼,翻起身子,走到麦捆前,将两个绳头搭在一起绾个结,生怕再次扽断,先用小腿的力气挤紧麦捆,再束上绳子。这时,牛国鼎已经束好另一捆,插上扁担,一闪一闪地走人了。建社还在地里忙碌着,额头一茬一茬地冒生汗。束好两捆麦子还不算,还得试担眼、上担。
如果说束麦子是力气活的话,试担眼、插担就要算技术活了。牛国鼎这些大人轻车熟路,对着束好的麦捆目测一番,担尖顺着束田绳子插下去,正好插在重心上,麦捆不偏不倚,平平稳稳,然后抽出尖担,叫“试担眼”。再将尖担的另一头伸进另一捆束起的麦子,调适稳当后,两手配合,上下扶着尖担,借助肩膀的力量,高高举起麦捆,将尖担的一头插进事先已经试过的担眼,这叫“上担”。建社的担是按爸爸的身材定做的,用起来有点长,两只手举不起插着尖担的一捆麦子,尝试了多次,借着猛力终于举起了,正在寻找试好的担眼,狗日的山风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来了,只那么轻轻地吹了吹,建社承受不住,举起的麦捆“唔”地一下,掉在地上。直到后来上了电大才闹明白,担是个杠杆,自己的肩膀是个支点,举起的那个麦捆是阻力,自己压在尖担另一头的手上的力量是动力,肩膀将尖担分成两个力臂,由于个头小的缘故,动力臂太短,所以费力气就多。这是后话。
夜幕已经降临。眼前黑咕隆咚,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越害怕越想起同学们说过的恐怖故事,越想恐怖故事越害怕。折腾的时间长了,已经没了力气,他举不起那捆麦子了!只得等当好两捆麦子的位置,勉强穿进尖担,身子钻进尖担下再立起身,担着麦子行走。别小看“试担眼”这个环节,这个环节保证了尖担两头的麦捆平稳。他没有扥紧绳子,担眼也是白试,尖担两端的麦捆左右翻腾,尖担在肩膀上翻滚,身子也随着翻滚的担拧起了麻花。没走多远,担上的两捆麦子散了架,麦剪是麦剪,绳子是绳子,尖担是尖担,谁也不理谁!
十四岁的少年哭了,他第一声喊“爸!”爸爸十二级台风后,羁押在公社,后来又送到县看守所交代问题,因破伤风殁在看守所,已经和他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已经听不到儿子的呼唤!他第二声喊“娘!”娘这阵正在给没有满月的妹妹喂莜面糊汤!自打会说话起,他只知道喊爸爸或者喊娘哭,除了爸爸,除了娘还能喊着谁哭?他擦干了眼泪,十个麦剪捆一捆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向庄上走来。当他来到打麦场时,松柏峪拉起了齁声!
麦子收割过后没几天,建设就累倒了。先是便后少许出血,娘说可能是血痔,没有引起注意。便血越来越严重,一次便一滩,娘催促起来:“建设,你是曹家里唯一的男人,有个病儿疾儿的,要个家找医生看呢!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让娘可咋过?”
建设来找大爹。由于弟弟的缘故,俞抓豹的赤脚医生也当不成了。反革命分子的哥哥当赤脚医生,药里下了毒谁负责任?“大爹,我怕是有血痔呢,大便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