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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卒听了这话心里骂他死不要脸,却也不敢怠慢,王守澄被削夺兵权这种事自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余成戒见逻卒气短,更是得意,一时兴起竟操起一块青砖将一个逻卒打的头破血流,这一下,逻卒们不干了,一拥而上将他鎖拿了去衙门。
挨到天明益阳公主见丈夫一夜未归,在家里又哭又闹,总管派人一打听,竟是被京兆逻卒拿去了。总管不敢告诉公主,怕她疯病又发,悄悄跟家令、典军商议,商议来商议去,还没定下计策,公主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家驸马让人拿了,当即披挂了,手持一根水火棍,叫起家奴,怒气冲冲地杀奔京兆府。京兆尹正在为此事棘手,闻听公主杀到,慌的他双手抱头扶着帽子一溜烟地从后门跑了,留下少尹来顶缸。
少尹向公主陪尽了不是,恭恭敬敬地礼送余成戒回府。一进府门,余成戒就腆着张笑脸脸给公主跪下了,众人一看,夫妻俩要开打,唯恐溅一身血,一哄躲了个干净。
公主手里惦着棒子冷笑道:“你还知道怕?你真是好本事啊,散朝不归,喝酒不回,还打逻卒。你真当大唐的官署都是我们家开的啊。”余成戒嬉皮笑脸道:“公主息怒,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保全咱一门的富贵啊。”
公主冷笑道:“哦,是吗,我先不打你,你说,仔细地说各原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的棒子可不答应。”
余成戒说:“这里不方便,咱回屋再说?”
嬉皮笑脸地推着公主去内堂,公主丰满,余成戒瘦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公主请进内室,关了门,余成戒跪地流涕道:“大事不妙,宫里又要出大事了。”
公主揪着他的耳朵,道:“休要唬我,快招了。”
余成戒道:“这回我可没骗你,王守澄要倒了,咱们得赶紧脱身避难。”
这一说公主也慌了神,跳着脚问:“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我的皇帝弟弟如今有了人撑腰就六亲不认了,他说了要杀你吗?”说不了几句,已满眼是泪。余成戒道:“公主你忘了,当今圣天子是你的胞弟!我算什么,芝麻粒大的一个小官,天子杀我放我只在一念之间。”公主闻言欢喜道:“对对对,你说的是,那么要我怎么做呢。”
余成戒道:“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来来来,你听我说。“
余成戒扶着公主坐下,拿出手绢为她拭去泪水,这才说道:“陛下要升中尉做观军容使,中尉表面镇定,心里却慌了,看起来他已山穷水尽,没后招了。”
公主瞪着一双大眼,木木谔谔地问道:“你不是说他一手遮天,权势比皇帝弟弟还大吗?怎么就不行了呢,哦,是了,如今李太保说了算,我那糊涂的皇帝弟弟找到了新靠山,就拿老臣们开刀了,唉,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你辞官回来算了,担惊受怕的做这官有什么意思。”
余成戒叹道:“辞官?要是能容我辞官倒好了,公主请想,中尉是何等镇定的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昨晚竟说出那般话来,足见心思全乱。陛下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公主点点头,忽然又扯住他的耳朵说:“所以你就跑去喝花酒,还打逻卒?你这不是自己找死?我这就揪着你的耳朵去宫里请罪,把你罢免了,不给皇帝家当差,就在家住着,躲过这场灾祸。”
余成戒呲牙咧嘴地告饶道:“疼,疼啊,松开,松开。”连哄带蒙,益阳公主总算罢了手,余成戒道:“岂不闻覆巢之下无完卵乎?”
公主道:“乎乎乎,你要扯呼睡觉啊?”
余成戒仍旧不生气,他一边给公主老婆捶背捏肩,一面目露凶光地说:“助纣为虐,早已罪恶滔天,唯有立不世之功,方能化险为夷。殿下,你余郎我这回能否逢凶化吉,全凭天意裁决了。”
有王守澄这棵大树做靠山,有长公主这块金字招牌顶在头上,凭着累世积攒的声威,即便是当街犯禁殴打逻卒,即便是纵容妻子打闹京兆府,余成戒仍像个没事人一样逍遥法外,并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河西宣慰使,奉诏前往曲泽部,此行的目的,用李湛的话说就是:去看看他的地方,看看他的战马,看看他的忠心。临行前,余成戒去向王守澄辞行,王守澄没见,让义子吴祥接见的。吴祥问他:“陛下让你去做三件事,你以为那件事最要紧?”
余成戒道:“卑职此去着意看看他的战马。”
吴祥满意地说:“这就好,刘从悟向中尉力荐足下,看来他是荐对了人。”话锋一转,吴祥又道:“西北民风强悍,你虽是天使,也不得不小心从事,中尉命我为你配置两百禁军,供你驱使,你走前可以向中尉磕个头谢恩。”
余成戒闻言大喜,果然在走前在王守澄值房庭院里磕了个头。
对于阿斯密余成戒丝毫也不陌生,他是曲泽部首领元元可汗的第二个儿子,曲泽所在的卡拉尔大草原,水草丰美,为周边各部所觊觎,元元为求自保向大唐称臣,将阿斯密送入长安太学学习,实则充当人质。阿斯密随母亲在长安长大,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精通大唐朝的典章制度,熟悉朝中的风俗礼仪。他是胸怀大志之人,多方交纳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和在野名士。阿斯密就在那时成为新近承继大王爵号的余成戒府上的贵宾。不仅如此,六年前,他还随颍兵部尚书韩愈一同出使过曲泽部。
十六年前,老迈的元元可汗在骑马游猎途中不慎落马身亡,死前没有指定继承人。诸子为争夺汗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角逐。身在长安的阿斯密焦心如焚,思来想去他决定求助于余成戒,请他代为引荐见突吐承璀一面。
余成戒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好出风头,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他运气不错,突吐承璀那天赢了场球赛,心情不错,于是就见了名不见经传的阿斯密一面,对衣着朴素、谦恭懂礼的胡人小子印象颇佳,当即下诏朔方节度使派兵护送阿斯密回国继承汗位。
阿斯密继位后的第二年携带贡品进京朝拜,此后五年间两国边境兵戈止息,民生安乐。曲泽部成为唐帝国与回鹘王庭之间一块有益的缓冲,阿斯密更是左右逢源,借机坐大。
然而好景不长,羽翼丰满后的曲泽部胃口越来越大,对大唐越来越不恭敬,两国关系就急转直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曲泽骑兵连续袭扰唐帝国的西北边疆,最严重的一次,阿斯密亲率八千人围攻盐州达一个月之久。
多行不义的曲泽部不久为吐蕃所破,臣服于吐蕃,着实消停了一段时日,李煦收复陇西时,阿斯密借势而起,摆脱了吐蕃人的控制,此后与李煦多有往来,日渐做大。
蛰伏已久的回鹘人,又看到了春的生机,这才又跳出来,上表朝廷要求将所部移驻陇西。但凡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曲泽部此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口归顺进驻陇西,继而向东渗透,最终达到赖在陇西不走的目的。
曲泽人还处于半开化状态,朝政礼仪极其简单,大汗出巡由虎师护送,亲王出巡豹师跟随,外宾来访,视其官职爵位不同最高的礼仪是由一支虎师前去迎接,但这次迎接大唐和亲使团的礼仪远远地超过了规制。
阿斯密让自己的亲弟弟赤露亲率两支虎师和四支豹师提前三天就迎候在大唐边境,待从唐军手中接过使团警卫任务后,赤露命一支虎师充当开路先锋,一支虎师担当后卫,四支豹师左右护持,连同大唐使团的一千多人浩浩荡荡摆出十几里的阵势。
这还不算,开往王庭的路上,每三里便设有一座迎宾台供天使余成戒休息使用,而且每过一地,当地的部族首领都带着自己的族人盛装列队,一边舞蹈一边歌唱唐朝的民歌小调。大唐使团的每个人都感到了无比荣耀,连自诩老于世故的余成戒也感动的热泪盈眶。
但余成戒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不容易被眼前的浮华遮住理智。此刻他的心里仍在想着自己的酝酿已久的一个计划,这是一个关系数万人生死荣辱,影响所及可能改变大唐帝国未来十年国运的大计划。不管成败如何,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史书上必留自己的名字。
余成戒端坐在轿中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他在心里又将这个计划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遍,然后,他睁开眼,缓缓地吐出了压抑在心里许久的一口浊气:
“苍天有眼,助我度过这一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