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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再为人父的忐忑不安,狄应十分清楚,而是尤良的这声惨叫太过骇人,如厉鬼嘶鸣,如十七年前那个妇人临死前的哀嚎。
狄应实在不愿想起那一幕,可记忆仍如浪潮般滚滚而来。
两军对垒,死伤无数,除了披甲上阵的兵士,还有四处奔走的流民。
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面色枯黄,骨瘦如柴,以致看不出年纪,两只火棍般细弱的手臂紧紧护着凸起的肚子,步履颠簸地跟在逃难的队伍末端,时不时加快步伐好不让自己落单。
吃了败仗的兵将们正有一腔颓败的怒火亟需发泄,乱世之年,营妓比珍馐更加稀有,兵士比响马更为可怖,即便那群百姓小心翼翼,也未能躲过他们的目光。
“兔子过路咯——”眼尖的豺狼一声高喊,随即,群狼呼应。
“有肉吃啦——”
“快抓兔子——”
白日砍杀敌军的刀戟重新对准了无辜的百姓,因饥饿而瘦弱的双股想要跑过健壮的马匹简直痴人说梦,一番戏耍的追逐下,逃脱者寥寥,那妇人理所当然地落入了豺狼的爪牙。
许是她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外披了一张衰败的人皮,许是她邋里邋遢姿色平平让人兴味索然,许是她高高鼓起的肚子唤醒了豺狼们仅剩的善意,总之她免于被人拉入帐篷的厄运。
她躲在老弱中瑟瑟发抖,在夜色里挣着一双胆怯的眼睛谨慎地打探着营帐,那时二十四岁的狄应正站在中军帐外,静静看着部下享受这场难得的飨宴,战争旷日持久,百姓逃的逃,死的死,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