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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恹恹地回到房中呆坐,日落时应生唤她吃饭,她只说不饿。应生颇为诧异,不明白她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便郁郁寡欢。卢缙又是半夜才回来,见房中灯火全无,料想阿宝应已睡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刚脱去外衣躺下,身侧柔软的身躯便偎了过来。
卢缙微微一怔,搂住她柔声道:“吵醒你了?”阿宝摇摇头,问道:“你要打仗了吗?”卢缙抚摸她臂膀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阿宝又道:“是去打山口吗?”卢缙道:“山口不拿下,朔方五原永无宁日,山南的土地今日夺回,明日便会丢失。”
阿宝贴着他的胸膛,闭上眼道:“你什么时候去?”卢缙沉吟道:“兵贵神速,就这一两日。”阿宝轻轻“嗯”了一声,过了许久,卢缙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她又道:“能带我一起去吗?”卢缙一愣,低头看着她道:“我们要连夜奔袭到山口,行军速度快,到了便是一场恶战,你不能去!”阿宝忽然抱紧他道:“我害怕!”卢缙知道她的意思,柔声道:“你放心,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见阿宝仍是紧紧抱着自己,又道:“前次打乌影寨不是没事么!”
阿宝抬起头道:“乌影寨是乌合之众,这次是北狄军,怎么能一样!”她想起高阳城外那黑压压的北狄骑兵,忍不住打了冷颤,愈发紧紧抱着卢缙。卢缙抚着她冰凉的发,轻声道:“我有准备的。前几日已和三哥说定,我们两处一同发兵,北狄虽有援兵将至,但五原朔方都有山口,他们必要分兵,如此便不足为惧。如果我们动作够快,便可赶在援军到达前攻下山口。”
阿宝道:“我听不懂这些,我只是怕你有危险!”卢缙道:“战场上不可预测之事太多,但我一定会谨慎行事。阿宝,我们才刚成亲,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你别怕,我不会出事的!”阿宝哽咽道:“你让我一起去吧!我不会打扰你,也不会拖累你,我……我……”卢缙轻吻她的脸颊道:“我知道!可是如果你在那里,我总想着你,会分心。”
阿宝知他不会同意带自己去,哭了半晌,卢缙只是默默帮她擦着眼泪,直到她眼睛红肿不堪时,才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道:“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阿宝也知道两军作战非同儿戏,不能有半点疏忽,本想缠着他同意,听他这么说又怕他当真挂念自己分了心,委屈地止住泪道:“你记住,不能亲自冲锋,不要以身犯险,不要受伤……”卢缙啼笑皆非,暗道:“什么都不要,我还怎么打仗!”却满口答应。
八月末,朔方守将卢缙、五原守将谢遥各领轻骑三万,同时攻打柯兰山口北狄军寨。北狄援军尚在路上,待赶到时,山口已飘扬着大越军旗。
阿宝看了应生送来的战报,皱眉道:“北狄援军分兵了没有?”应生道:“没有,看来是想集中兵力各个击破。”阿宝忧心忡忡:“如此卢大哥岂不危险!”应生道:“来时公子说了,夫人不必担心,公子早有准备,不出半个月北狄便会撤军。”阿宝将信将疑道:“卢大哥当真这么说?”应生点头称是,阿宝又道:“他可说北狄为何会撤军?”应生道:“未曾。”
阿宝不信,暗道:“他一定是在骗我!北狄失了山口,便等于失了南下的通道,怎会轻易撤军。定是他怕我担心,编个理由骗我。”这般想着,越发不安。应生道:“公子行事,岂是旁人看得明白的,你不要担心,只管相信公子!”
☆、六十九、小红小黑
阿宝看看他道:“北狄是何人领兵?可还是那个什么弧木保?”当年弧木保在高阳城下的勇猛,阿宝记忆犹新,单打独斗,卢缙未必是他对手。应生道不是,阿宝稍稍放心,应生见她焦虑,安慰道:“公子算无遗策,他说北狄会退兵便必然会退!”阿宝心神不宁地点点头,应生在心中连连叹息。
如此等了近一个月,前方果有消息传来,北狄大军未攻下山口便悉数撤军。阿宝闻讯长舒一口气,应生自那日送信回来后就一直留在城中,此时笑道:“我说的吧,公子怎会算错!”阿宝放下心中巨石,亦笑道:“不知大哥何日回来?”应生道:“这可不知道。你若着急,写封信我让人送去。”阿宝想了想,果真回房写了封信,应生命军士快马送往山口。
秦文拿着信匆匆来找卢缙时,他正站在垛口处,遥望北方,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到动静,侧头道:“何事?”秦文将信递给他道:“将军,您的家信!”卢缙一怔,立即拿过来,正欲拆开,见秦文仍站在一旁,轻咳一声将信塞进怀里道:“你命人去谢将军那问问情况,北狄军有没有去了他那里。”秦文奇道:“探子不是说北狄大军往王庭方向去了么,怎会到五原?”见卢缙沉着脸看着自己,忙低头应了退去。
待他走远,卢缙才自怀中掏出信,果然是阿宝写来的,洋洋洒洒十余张纸。他细细看着,慢慢弯起了嘴角。阿宝想是不知要写什么,从他出征以来,事无巨细,流水帐一般,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塞外深秋寒风瑟瑟,城楼之上,巡逻的士兵见他们的主将身姿挺拔地站在风中,眉目舒展,脸上泛着柔和的笑意,凝神看着手中的书信,秋风卷起他的衣摆,飘然若仙,不由放轻脚步,唯恐惊扰了他。
卢缙一张张看着,不知不觉已是最后一页,阿宝写道:“那个苗圃翻整好后,本打算种些耐寒的花草,便去买花种,路上见到有人卖菜籽,不由改了主意,苦寒之地,花花草草哪里有新鲜蔬果实在!于是请教了村中农妇,在苗圃中种了几种蔬菜,大哥你回来时我做给你吃。”
卢缙不由笑出声,摇摇头轻叹一声,这丫头明明极想问他何时回去,却不直说。他将信仔细叠好,重又塞回怀中,抬头望向远方,在那目所不及的地方,正发生一场巨变。
卢缙在与谢遥约定发兵之时,又令人通知秘密潜回北狄王庭的迟昱,要他在大越攻打山口的同时发难,夺下王位。迟昱久久未有回音,卢缙心知他对自己极为不满,不免担心他不肯就范。待到北狄援军赶到,看到领兵的主帅不是弧木保,这才放下心来。弧木保对迟昱生父忠心耿耿,这些年虽在贤王帐下,却是貌合神离。迟昱回到北狄,弧木保闻讯,不久便带所部投奔了过去。他乃北狄第一猛将,在军中声望极高,他这一反,北狄内部已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