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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ber痛苦地跪在地上,额头淌汗,抬头看了她眼。女人脸上没有同情,无动于衷般看着她扶着门框艰难的站起来,女人说:“从明天开始,我会给你提供食物,德国人那里你不能再去偷。如果需要钱,就等伤好出去工作,你有手有脚,找个工应该不是难事。”
见silber攥着绷带不吭声,女人又说:“怎么?你是爱国分子?不肯为侵略者做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silber靠着阁楼的门虚弱地喘气,摇头苦笑。人首先是要生存的,然后才能想生存以外的其它。譬如精神,譬如道德。当生存都是问题,这些无谓便成空谈,坚持它们的人则为此被称为烈士,甚或伟人。silber不是烈士,她只是一个没有记忆连自己究竟生于哪国都不知的普通人。她只想活下去。
“我没有身份证明。”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坦诚开口,几日来首次向东方女人坦白了自己的行踪:
“你不在家时,我每天都有出去,也试着找过工作,可是没有身份证明,没人敢要我。”实际上她运气已算极好,德国人在占领区推行高压政策,平民的身份证明由党卫军统一签发,没有证件的一经举报并查实,轻则被关入集中营,重则当场击毙。而那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并不是拿钱就能买到的。
可那女人只是沉吟了片刻,就说道: “这事有些棘手,不过也不算太难办。”
silber脸色微变道:“海!我麻烦你已经够多了,身份证明非同儿戏,那是要党卫军亲自签发的!”
“这事你不用管。” 被silber唤作海的女人摆了摆手,神情依然冷漠:“你只管养伤。伤好前别再出去,就算帮了我大忙了。”silber急得还想说什么,那女人却不容她再争辩,转身往楼下去了,纤瘦的身影很快回到了她二楼的卧室中,而silber还扶着阁楼的门站在原地,看着她关上房门,心绪复杂无比。
这个单名一个海字的中国人性子极冷,但实际已帮了她许多,如果没有她的收留,自己早已横尸街头。似乎认为口头称谢毫无意义,海从不接受自己的感激,每次都像现在这样,将事情交代完就走。
海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真难想象这么年轻的女子怎会有如此冷淡的个性。而最为奇特的是,每每说话做事,海的身上总透着股军人才有的雷厉风行。
这也许是因为她是纳粹的女人的缘故。
海是纳粹的女人,silber一直这样认为,海也并不对她掩饰或解释。四天前,silber从德国人枪口下逃脱那个清晨,乱无目的的幻影移形将她带入了这栋简陋的三层楼民居,彼时,刚刚出浴的海就站在浴室门口,瞪大了那双狭长的棕色眼睛,看着血淋淋的silber在枪响似的一声爆响后凭空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
那是自两人相遇那一刻至今,海露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惊讶的表情。
此后这个中国人便恢复了平静。她的镇定让silber讶异不已——从后来的交谈中她得知,海和自己是不一样的;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和自己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并不会幻影移形。
“你身上有些谜一样的东西。”这是海对她的评价。
silber也未尝不是如此认为这名来自东方的女子。
那天自己浑身是血地瘫倒在她卧室的地毯上,系着宽松浴袍的海没有像寻常女人那样惊声尖叫。但也并不靠近。而是站在离她几米开外,长时间沉默地打量奄奄一息的她。那近乎冷酷的审视让silber就要出口的求助又咽了回去——在看见沙发上整齐叠放的那套铅灰色军装,和与制式手枪并排摆放的铁十字勋章后,刚从德国人枪口下逃脱的silber认命地以为,自己真的是死到临头了。
纳粹的女人……她绝望地想。
海就在这时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蹲下,迅速扫了眼她被血染得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长裙。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打中你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