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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居修远乖乖听了我的话。第二天还是我敲他房门把他叫醒的。在客栈买了六两包子,我们就重新启程了。不知是不是他那匹马劣一点,这天居修远落后了我几步,跟在我坐骑的马屁股后头。好几次我们甩开了一大段距离,我要停马稍作等待。到了下一个落脚点,我便提出换马。居修远诧异了一下,明了我的用意,直言是自己骑术太差才会落后,与马匹无关。
我福至心灵,问他是不是之前的伤还没好。居修远没说话,默认了。我责怪他干嘛不早说。他就利落认错。
我俩绕道,到了京杭大运河最近的一个渡口,就地把马卖了,上了一艘最近去杭州的船。那是一艘运瓷器的货船,顺路捎我们一程的路费只是一点零头,但船主好说话得很,对我这个客人也很客气。我用半天时间和他混熟了,从他那里得到了一瓶据说很有效的活血生肌的膏药。
我溜达了一圈,最后在在甲板上找到了居修远。甲板上的船员都在吆喝着对方,忙着干自己手中的活,唯有他就像桩木头似的笔直地立在那里,远眺着奔腾着往后方越去的山河,像独立于这个世界。
我走近过去,隔了没几步,居修远就认出了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温顺而恭敬地叫了一声“父亲”。
“嗯,随我来。”我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走。从脚步声上听,居修远跟上了我。
我给足了钱。船主掂了掂银子的分量,一琢磨,把船长室,也就是船上最好的一间舱室让了出来。打开舱门时,不出意外地,我发现船舱里面已经被收拾过一遍了,床上垫着一件簇新的新衣,隔开原先发黄的床单。船板上铺了个地铺,不用问肯定是居修远给他自己准备的。
我对着居修远扬了扬手里的药瓶。“躺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涂点药。”
居修远肉眼可见地身体紧绷起来。“不用劳烦父亲。孩儿自己来就好了。”
“你伤在背,怎么自己弄?”我不耐烦地努努嘴,“快点趴上去。”
“孩儿真的不用——”
我嫌他婆妈,直接一步走上去把他衣服扯了。居修远一惊,连忙从我手里夺过布料。我们争执间,他衣服裂开了,露出几乎缠满整个上半身的白色细布。肩胛骨那块明显可以看到渗出了一点红。
居修远慌慌张张地用衣服遮掩住。“孩儿真的自己来就好。”
“你到底在纠结啥?”我觉得纳闷,“就这点事,整得我像个轻薄良家姑娘的登徒子似的。”
“伤口不雅,孩儿不想父亲看到。”居修远说完又急切地补了一句,“如果父亲不放心,我叫个水手来帮我上药可好?”
我觉得他心思也太细腻了点,简直不像个男子汉,可是看到他一副我再坚持下去他就要哭(误)的样子,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行。那我把药放着了,你记得上。”
第二天我想起这件事,还问了一下居修远。他报了一个打杂的小伙子的名字。我找来那个半大小子确认了一下,确认他上了,也就没管了。
过了一旬光景,我们回到了江南。
·······
没过多久,就入了夏。天气渐渐升温了。庶民没那么在乎礼法,直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干活,上街一看,都是袒胸露乳的男男女女,为士大夫所不耻。至于官家小姐,这种炙热天气都不出门了,待在自家后院里消暑。而对我来说,这种天气就尤其生无可恋。我想念开到16度的空调,想念西瓜、冰可乐和八喜。这个破时代,连西瓜都没传入中国。无奈之下,我只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物理降温。
树影婆娑,潭水冰凉,水面浮着一个木盆,木盆里盛满了红彤彤的杨梅。我靠着平滑的大青石,半身浸在水里,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这才像是人生,我边吃着杨梅心想。
在我舒服得快睡过去的时候,一声“父亲”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睁开眼睛,看到修远跪在岸上,帮我将我随意扔在石板上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这些天我在山上享受,而居修远则呆在府里处理本来该我处理的一堆事务。并非我不和他有福同享,他身上带伤,泡水会使伤口发脓,平时清洁自身都只能拿湿布擦身,在他伤好之前是无福消受这池子天然降温器了。让他替我干活只算物尽其用嘛,算不上我压榨他,我毫无负罪感地想。
“陆婆还在府上等着您回来。”修远说。
我想到这就头疼。“你将她请走不就结了?”
“保山毅力惊人,修远愧对。”修远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