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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理解,有时候对方比你脸皮厚,你还真没什么办法。
陆婆者,芍城媒官也。三年前,我在芍城定居时,几位媒婆就望风而动,都想给我拉一门好姻亲。其中又数陆婆最为难缠,其他人只是私媒,她是官媒,督促辖区内适龄青年完婚就是她分内事,我赶都没理由赶。最后还是我破罐破摔跟她说我不行,不要祸害好姑娘,她才消停了。
现在我冷不丁带回来这么大个亲儿子,她看我的眼神啊,像要把我扎成草船上的稻草人。现在我说什么鬼话她都不信了,每天雷打不动地带一打待嫁女子的的画像上门,给我们父子俩看——对,不止居修远一个,我们父子俩都是她目标。她上午给我过目的画像我拒绝了她下午就能拿去给居修远看。要命,就那画像上才刚及笄的娇滴滴的小姑娘,我怎么有脸老牛吃嫩草!
我吃了个杨梅,把核吐了,埋在一旁的小土坑里。在我一日的努力下,坑里的果壳已经堆成了尖堆。“要不你也跟我在这一起躲躲好了,找不到人她就消停了。”
修远把叠好的衣服摞在了石板上。“父亲正值壮年,为何不娶亲?”
“我对这个没兴趣。我之前孤家寡人都不想娶亲,现在有了你就更不像了。你就别操无谓的心了”我一边嚼着杨梅,含糊不清地说,反问道,“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拎回来个儿媳?”
平心而论,我觉得修远现在结婚太早了。十六岁,放现代才上高一呢。不过十六岁,也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这年代的人普遍结婚早,修远也是个成熟孩子,如果他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我也不至于棒打鸳鸯。
修远摇了摇头:“孩儿暂时无这方面的打算。”
盆子里还剩下三两颗杨梅,我今天连吃了一斤杨梅,看着篮子里剩下的这些,感觉到了牙齿都泛酸了。我借着水力把篮子推到了修远面前,再顺手将一颗杨梅塞进他嘴里:“吃点杨梅。滋味不错。”
“谢谢父亲。”修远谨慎地咬了一口,紫红色的汁液溅出来,流了他满手。
等盆子空了,太阳也又往地平线沉了几分。我换上岸边的衣物,跟修远一起回了家。我还不想那么快回家(主要怕碰到媒婆),就去集市上逛了逛。此时入暮,商人也想在关门前做多一笔生意,打了折,大声吆喝行人来买。不知谁家的小孩,拖着鼻涕在路上跑跑窜窜,吓到了路边的老黄狗,惊起满街的犬吠声。
贪夫殉财、烈士殉名、夸者死权、众庶冯生。此时安宁闲静之景,已是我半生所求之愿。
……
“陆婆,你看我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传香火的重任也解决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一个上午,我正准备从后门溜出门,被早早在那里蹲守的陆婆逮住了,瞬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老太婆是特务出身吗,怎么业务能力这么强。
“话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就是太年轻了,还不知道家里有个媳妇有多重要。”陆婆责怪地瞪我一眼,开始碎碎念,“家里有了男丁,才更需要一个主事的婆娘。大户人家嫁女,都要看相方家里打理得好不好。要是没个精明的主母,人家都看轻你一分。你以前孤家寡人日子糙点没事,但现在既然家里有了男丁,再像以前那样可不行了。再说了,女人都偏心自己丈夫和娘家,你要是现在不娶妻,任由你将来的儿媳妇将管事大权攥在手里,等你儿子听她吹了枕边风,不孝顺你那时候就晚啦——”
我绝望而痛苦地想,她能不能换一套说辞?
正在我想着要用什么方法从陆婆手中夺回我的衣袖时,我府上的家丁阿甲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后门来,通知我有客人来了。
“老、老老爷——谢天谢地你没走——有客人来了!”阿甲在大喘气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他说姓岑,是您的朋友……现在、少爷正在前厅招待他呢……”
我大喜过望,连道“好好好,我马上去。陆婆恕我失陪,我有贵客要接待——”,然后硬扯回袖子疾步溜回了院子里,并顺手把后门的门锁落了。
走到门廊时,我就听到了姓岑的那厮的大嗓门:“你真是韶虞的亲儿子?我看这性格不像啊,啧啧,和他差远了。”
“喂喂,说真的,你娘是谁啊?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上一次还是那个贱——”
我瞬间觉得后背发凉,还没看到他人就先大喊了一声“岑子默”,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没两步,我跨过门槛,第一眼见到了我乖巧可爱的儿子,然后,我朝左边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娃娃脸,是岑子默本人没错了。
岑子默见到我,大喜,大跨了几步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大笑道:“好小子!很久不见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嘛!”
我面无表情地把他手从我肩膀上扒下来。“别动手动脚的,我跟你很熟吗?”
“小韶啊,我们可是一起睡过的友情啊,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岑子默顿时哭嘤嘤地说,特假。
我沉默地看着他,岑子默,名安,是江湖现任百晓生——对,没错,百晓生是个职业,有师徒传承的——尽管他爹娘非常未雨绸缪地取了“安”这个名,后来又被取了子默的字,但本人是个特话唠又嘴贱而且总是闲不住的惹祸精,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暴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