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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晓乙唇挂澹笑放下围帐, 一转身却见帐外跪着一名兵士, 手里呈着一枚他眼熟的金牌,他将那牌面转入眼帘,身子一紧, 探身问那兵士:
“她人在何处?”
“回暄王爷,在军帐外.”
“快请她进来.”
“是.”
灰纱灰裘, 一身番人打扮的暄妃被请入帅帐,她目光扫过帐内那挂在大帐上的新平城平面地图, 她长指一挑, 撩开灰裘上的灰绒毛,并未卸下面纱,保持着番人宫眷见外人的规矩, 走到那僵直的墨袍男子面前, 微微一低身,竟朝他屈膝福身, 他明显被这等礼数惊得一呆, 脚步不稳地向后一退,就要行跪拜之礼,却被她先行拦下.
“王爷不需多礼,妾身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走.”
“……母妃…”
“请王爷莫为妾身动干戈, 收班回朝,妾身自当铭感五内,叩首谢恩.”
她说罢, 竟真准备屈膝下去,他抬手一拦,沉声唤道: “母妃,是孩儿救驾来迟,您……”
“王爷说笑了.王爷这个儿子妾身不认得,也认不起.妾身自认无福,受不住王爷一句母妃.”
他抬起那与她像透的黑眸,抿紧了唇,搁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几次三番进番国只求见母妃一面,但总是无功而返,他曾以为是番国宫廷管束严苛,如今她却能不带一人站在他的营帐内,所以说,不是她不能见他,而是她压根不想见他.
她并不认他这个儿子.
“为何?”他想知道原由,十年前被流放出京,他未忘母仇,十年后,他重返京城,他未忘母冤,如今站在这与番土交接的帐内,他依旧一心想要救她回去.
“因为我已不再是中土的暄妃,我不记得我在中土还留有东西没带走,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与他的儿子亦没有.你皇父拿我换粮,你以我名宣战,一个换来为百姓找想的美名,一个为拿回中土国威,倒真不愧是父子.”
“……”
“我膝下只有一子,今年七岁,尚在新平城内等我回去,我为他拼死也要护那新平城,若王爷觉得中土颜面无光,非要把我废妃给令回去才算平了你们的怒火,拿回你们的自尊,那便把我带回去好了.我束手就擒,但求王爷高抬贵手,整军回朝.”
“母妃…您从来没有等过孩儿吗?”
“……”
“你不信孩儿会来救你吗?孩儿从来没有认命,他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孩儿就做不到,他不敢做的事,孩儿可以做,我知晓,十年不算短,但孩儿可以等,为何母妃不同孩儿一起等.”他不甘心,他想了多少年,算了多少年,只求再见母妃这一刻,他能救她出魔掌,但如今她却说中土才是她的魔障,她不稀罕他的奔波努力算计手段,只求他放过自己,究竟是他晚了一步,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徒劳?
她一咬唇,白齿陷进肉里,粉肉泛起一抹浅白,显出几分吃痛: “……来救我?你所谓的来救我是指什么?明日开战,你杀我夫,欺我儿?你是打算这般救我吗?”
他默然了,咽下一口苦水,垂下首,看住脚下黄土,眼前之人却不想多做停留,旋身欲走,他抬首想做挽留,可话到嘴边只得吞下.
是了,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母妃有了新的家累,就如同他自己一样,牵肠挂肚,割舍不下,丢不开身,他自身尚且如此,又怎能怨她有了新的挂牵就把自己这亲生子给忘得一干二净呢,何况,他是个害她至深的儿子,若非他无用,能躲过国库那一劫,便不会有如今这般状况.
他摸向腰间的青玉方粒算盘,被摸了棱角的算盘珠子被他一拨,发出几丝清脆的碰撞声,引起那欲走之人的注意,她顿了脚步,慢慢回过身来,看向他腰间那眼熟的算盘,那一瞬间出了神.
“……那算盘…可否请你归还于我.”
他听罢她的要求,不觉得抓紧了那唯一仅有与母妃有联系的物品,那是他七岁时她找人特制给他的,只因他被皇父逼着学算帐陶珠,让他厌恶起所有算盘上的圆珠,他不敢向皇父抱怨,只敢对母妃吐苦水.
“少了它,王爷便不必自责,也可忘却过往,不用记得还有一名废妃遗留他国.”
“……”
她将手摊在他面前,等着他交出母子间最后的联系,不给他留一点后路,决绝得可怕.
“孩儿也有个请求.”
“什么?”
“请母妃受孩儿三叩首.”
他说罢,并不带她推辞,直接屈膝下去,墨色的袍砸在黄土上,跪地朝面前之人伏下身来.
她敛住眼色,看着面前朝她缓缓叩首的他,脸色稍微一转,却见那虚掩的门帘背后传来细微的饮泣声,透过那深色围帘,她看到一只熟悉的小狗儿帽露了行藏,她微启唇,呼出一口深气,对礼数行完的他伸出手去.
一把青玉算盘被卸下腰间,交到她手里.
算盘珠儿在她手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转身就走,却在行至帐门前回过头来问道: “他…可有话带给我?”
跪在原地上的人一愣,复又垂下眼帘澹道: “他说,从未忘过你.”
“……是吗?那告辞.”她说罢,重新带上灰裘帽,抬脚跨出帐去,没入夜幕里,再不见身影.
龙晓乙深叹出一口气,膝盖还跪在地上磨出上生生的痛,唇角一勾,他自嘲地一笑,索性坐下身去,透过被推开的帐门看住那挂在半空的弦月,好似突然间,他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不是轻松而是飘忽.
他正觉自己飘如青云,直升云霄月端,突觉腰间一紧,有个什么玩意拽住了他的腰带,还顺着杆儿往上爬,大有踩上他头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