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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这个词，想一想，还真是一种可怕的情况。
比如马，是四千年前被驯服，开始为人民服务的，尔后一直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从皇帝到百姓，从日常生活到国家要事，耕种、交通、征伐，乃至文学绘画，无所不在。十二生肖中，马排行第七。在所有动物中，和马相关的成语谚语居首位，超过三百个。古人说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御指驾驭战车和骑术。李世民南征北战骑过的六匹马，名字很响亮，分别叫拳毛?、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飒露紫，在他“万岁”之后，被当年的艺术家雕刻出来，随葬陵前，即是美术界负重名的“昭陵六骏”。皇帝的女婿叫“驸马”，是“驸马都尉”的缩写，这个职位是司掌皇帝车马的，是近侍中的要职。孙悟空的最高行政职务做到弼马温，在天庭养马。天神天将都是乘风驾云的，养马是份闲差，因此孙悟空才另谋出路。吴承恩写小说用“弼马温”这样的官职，是有生活基础的，古人养马用猴子驱马瘟。在马厩里放一两只猴子就能驱除邪疫？其中的原理我搞不明白。明朝东林党领袖赵南星有一段话：“马厩畜母猴辟马瘟疫，逐月有天癸流草上，马食之永无疾病矣。《西游记》之所本。”天癸指月经，读着这段话有点像野郎中开的方子。
马的心肺发达，善奔跑。耳翼大，听力敏锐，无须转动脑袋，即可辨明声音来源。嗅觉也了不起，鼻翼扇动，几公里之外公马母马即可“眉目传情”。马还是秀色可餐的极品，无论奔跑还是静立，都是大模大样。白马是女孩子的至爱，骠、骝、骐、骅，这些字在古代指马的颜色，是骁勇将军的至尊。马很少有样子难看的时候，如果见到一匹母马翻开大嘴唇，朝天一顿乱嗅，边上的人要快点走开，这匹马发情了。这副模样在人看来不舒服，却是公马的爱情吉兆。
马的不足之处是两个大眼睛间距宽，对前途判断力差。老马识途，凭的是经验，不是直觉和智力。
拖拉机、飞机、汽车、装甲车出现之后，马整体失业了。在河北承德，康熙爷当年狩猎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军马场。20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军马场很有些规模的，军马嘶鸣，威风远近。2010年八月我再去时，军马场已马去楼空，那些军马转行做起了旅游，被孩子和女人一匹匹牵着，游客骑一圈，收费五十元。
一瓶密封不合格的白酒，喝着淡而无味，因为气和劲道泄露了。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但生活不是按部就班的，有时候一觉醒来，外边就变天了。生活方式改变之后的被边缘化，叫过时，也叫落伍。欧阳修有一首很不错的诗，叹的就是世事流年的突然变迁：“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
文学写作，是精神劳动，要保持住自己的精神劲儿，更重要的是别让自己过时喽。（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