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涛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今天我们来说说金钱。
不是说它的本身,而是讨论人们对它的态度。金钱的本身没什么好说的,硬币或纸币,主要行踪是穿行于各种各样的手掌之中。比较起来,人们对它的态度就有趣味多了。比如有一个富有的农民或资本家,在大街上遭到群殴或言语的污辱,唯一的罪名就是有钱。这种没名堂的事现在听起来是可笑的,但在三十年前这是非常正常的。那个时候,钱是罪孽的代称,有钱就是有罪。因此那个时代,整个社会是一穷二白的,对金钱的异常憎恨可能也有过于一穷二白的原因。贫穷的理想是平等,或叫“均贫富”,在这种理想的天空下,一切标准都变化了,包括良心。无产阶级是领导一切的,因此有充足理由拿走或捣毁社会上一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酿成的恶果角度看,无产阶级虽是最有觉悟的,但也需要正确且清晰的引导,否则会出大乱子。当年有一首流行歌曲,歌词大意是一个小学生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交给了警察叔叔,由此内心充满骄傲和光荣。在对中小学生的教育中,把拾到钱交不交警察作为严肃的道德问题,恐怕也是我们特有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仅仅过了三十年,钱到了今天却成了最美妙的东西,甚至钱的来历也不再追究。去银行存储,工作人员会微笑着告诉你“保护隐私”,到一个城市投资,只要口袋里装满了钱就是座上宾。钱在活人这头还顾着些面子,有些交易尚在私下里进行,而在死人那一头就彻底开放了。我小的时候见的冥币是粗糙的草纸,用铁砧砸出的那一种,现在改成了印刷品,每张面额从一万到十亿不等。钱成了社会的核心,这可真够古怪的,有钱的人一招手,最遥远的星辰都会为之一亮。苏格兰有一首古老的民谣是这样唱的:“窗前眺望的那人是谁,像太阳那样美好,像月亮那样皎洁,像旌旗招展下的军队那样可怕。”唱这种民谣的,通常是一排男人,穿着粗棉布的红格裙子,一边唱一边舞蹈。
前些日子看了一部电视剧,说的是两个黑社会性质的企业如何竞标一个项目,剧情虽然漏洞百出,荒诞不经,但编剧无意中却暗示了我们这个年月对金钱的态度。一个有三千年历史的民族在三十年内对金钱的态度竟有如此的落差,历史上还有比这更古怪的事?今天早上读报纸,见到一个企业家用整版的篇幅说科学,名字前边标有某某大学教授字样。我认识这位企业家,中学都没读完,后来因为打伤人坐过十二年牢,出来后不知道是哪个老天保佑发大财了。由此想到清代灯下小说中的一首打油诗,虽然陈腐,却有趣:“打米挑水村汉,拾柴做饭婆娘,一朝忽做有钱郎,也会装模作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