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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未开,声先至。门外是一阵小女孩哭闹的声音,和哭闹声夹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老婆婆的安抚声与保证声。小女孩似乎倔强的很,不管老婆婆是如何的哄,如何的劝,牛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结果就是,老人哄老人的,孩子哭孩子的,完全是各忙各的。方净翘不用想也能猜得出门外是怎样的一番情形,那样的画面,对任何女孩来说,是不是都熟悉的不得了呢?方净翘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边轻轻地摇着头,边拉开了院门。或许是久劝未果,又或许是不胜其烦,反正老人最后是恼羞成怒了。就在方净翘打开门的一瞬间,却听见老婆婆勃然大怒的训着:
“你不听话是不是?你再哭,再哭让他们家的小狐狸精吃了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老婆婆声色并茂,一边愤愤的嚷着,一边用手不偏不倚的指在了方净翘的身上。
方净翘的突然出现,居然使小女孩的哭声嘎然而止。那对圆溜溜,亮晶晶的黑眼睛,怯怯的,畏惧的盯着方净翘。一双小脏手死死的攥着老婆婆的衣襟,抽抽噎噎的说:
“奶奶,狐狸精出来了,我怕。奶奶,我听话,我再也不哭了,我也不要糖吃了。奶奶,你别让这个狐狸精吃了我好不好?奶奶,我们回家吧,我害怕。”
被方净翘撞了个正着,老婆婆脸上显出了一些尴尬之色。但是,只是愣了一两秒钟的时间,随后又像没事人似地,弯下腰身用手背替小孙女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完毕,牵着小孙女的手向家走去。边走边说:
“听话就行,狐狸精啊,专吃不听话的小孩儿。”
“奶奶,如果我听话了,那个狐狸精还要吃我怎么办?”小女孩不放心的问。
“不会。”老婆婆肯定的回答。“你听话了,成了好孩子狐狸精就不吃你了。假如她还敢吃你,奶奶一定会把她打个稀巴烂。”
祖孙俩的身影渐行渐远,对话声也渐弱渐无。而站在门洞里的方净翘却呆住了,怔住了,傻住了。“我是狐狸精!”何时又刮出了这样荒谬的妖风?我不是勾三搭四的荡妇吗?什么时候升级变成了大仙儿?方净翘的脑袋嗡嗡乱响,她挣扎不出自己的思想,理不出事情的始末。不清楚自己又是何时何处做错了何事,再次激发了村里的那些“正义”之言。眼高于顶、勾三搭四、水性杨花、荡|妇,如今再加上个狐狸精,还真是五花八门。谁说花溪村的文盲多?在方净翘看来,花溪人个个知识渊博,否则怎么会随口一开,个个吐出来的都是新名词,连一次都不再重复的。方净翘扶着墙,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庞,这会儿更是苍白如纸。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会儿子连狐狸精都冒出来了,难道还会更上一层楼吗?她自嘲的苦笑着。其实,方净翘只猜对了一半,因为接下来“更”上的不是一层楼,而是几层楼。她反身把院门关好,迈下了门洞的台阶。一抬头,她惊愕了。
巷子里可以说是人潮满满,并且是清一色的女人。呵!整个就是一个“黑”色娘子军啊。女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扎着盹儿。肩挨着肩,头碰着头的窃窃私语。你看她们个个激昂,个个激愤。有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放眼望去,该是多少台戏呢?又有言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按这样计算,这条巷子里该有多少只“鸭子”?如果把这些“鸭子”统统卖掉的话,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笔财富?方净翘的出场成就了一个罕见的“壮举”——一“鸟”进林,百“鸟”压音。女人们的眼睛十分默契的一致的对着外,全齐刷刷的定在了方净翘的身上。那眼光真是数不胜举:有激怒的、有不屑的、有嘲讽的、有鄙视的、有冷漠的、有锋利的、有失望的、有惋惜的……方净翘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们这样浩浩荡荡的堵在自家门口,一定和她有关。
这等阵仗,怎叫方净翘不胆战心惊。一双脚像被绑上了千万斤重的铅块,怎么也挪不出去一步。可是,方净翘的意识是倔强的,她不想后退。因为她非常非常的清楚,自己就是后退一百步也不会有海阔天空。她心一横,牙一咬,低下头迅速的向前冲。几步而已,身边就群声四起。她仿若一只过街老鼠,捂着耳朵,仓惶的躲避着人们的追逐,喊打。
“看啊,这就是方之翊教出来的好闺女,小小年纪就会偷人。”
“哎,你们说昨天晚上她和濮晨旭真的那样了?”
“那还能有假。看情景还不止一次呢。你是没看见,把这小狐狸精累的都走不动了。是濮晨旭那个奸夫把她抱回去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濮晨旭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一个奸夫,一个**,都是卑鄙下流的烂货。”
“就是。那濮家小子平时看着人五人六,人模狗样的。原来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家里都有那么好的媳妇了,竟然还不知足的出来鬼混。”
“两人还都够疯狂的,还敢在文秀桥上打野战。”
“这人要是不要脸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真是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也不嫌个丢人败兴,还有脸出来走动。”
“这要是在以前,是要浸猪笼沉河底的。要是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怎么你成不了狐狸精呢。因为你脸皮不够厚,不会耍媚术,勾|引不了人。”
“啊!对对对。电视上演的不全是狐狸精使用专门的妖媚,把那些年轻的秀才勾|搭的一愣一愣的吗。”
方净翘被彻底的击败了,被彻底的击昏了。在这些女人们排山倒海的鼓噪里,她好像明白了“狐狸精”的由来。我和濮晨旭在文秀桥做了苟且之事!怎么会传的如此离谱?居然这样诋毁我的贞操,居然这样诋毁濮晨旭的人格。停止吧!停止吧!求求你们停止吧!不要攻击濮晨旭好吗?难道他还不够惨吗?难道他还不够可怜吗?失去了爱情也就罢了,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默默的承受残忍的身世。你们一个个不雪中送炭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呢?你们别招惹他了,别玷污他了,好不好?你们冲我来,你们打我吧,你们骂我吧。反正这么些日子我不都是在你们的“文采”里走过来的。我应该都习以为常了。仅仅几秒钟,方净翘就推翻了自己前面的话。她在心里狂喊着:不!不!不!你们也别攻击我了,我根本就没有习以为常,我根本就忽视不掉你们的言词,我再也承受不住了。地狱是怎样的?地狱可怕吗?眼前的这种景象应该比地狱还恐怖了几千万倍吧?祈求你们,恳求你们,哀求你们,饶了我吧,放了我吧,给我一条生路好吗?苍天啊!上帝啊!观音菩萨啊!释迦摩尼啊!你们那路神仙来救救我?你们谁来给我一点走下去的力量。
方净翘的脚步终于停下了,双腿发着抖,身子摇摇欲坠。脸色由惨白转为了死灰。眼睛里没有泪,里面含满了畏怯、惊慌、屈辱,和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自己很豁达,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满不在乎,以为自己能走到巷子的另一端。原来只是以为,原来只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不是心胸没有天广,不是气度没有海阔。只是她把世界想的太过完美,她把人心想的太过善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而已,她心灵的承受能力到底能有多高呢?
方净翘再也听不下去了,骤然转身,连跌带撞的向家跑去。就在她回转的刹那间,一个身影跳入眼帘。真是够巧,停顿的地方竟然是濮家门外。方净翘心想:你也是来嘲笑我,笑话我的吧?就算是,你也有那样的资格,谁让你丈夫因为我被搞|得臭名昭著。杨滟清确实正站在自家的门口,她被一个妇人拉着说着。但是,她不是刻意的站在这儿幸灾乐祸的看方净翘是如何被打成落水狗的。只是凑巧的从外面回来,被眼前的妇人逮住不放。杨滟清算是一个圆滑的人,只是她的圆滑里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恶意。她用她举止娴雅,端庄稳重的态度,赢得了邻居们的好感。毕竟在城市里读过书,不但知识丰富,而且眼界也较为宽广。对于邻里相处,为人处事,她能做到洛洛大方,左右逢源。她早就对妇人“好心”的打抱不平不厌其烦了。可是,她却不能鲁莽的打断人家的“仗义执言”,只是婉转的解释着。早就看出了这些人不怀好意的心思,而且事情还牵扯到了自己的丈夫。因为明白丈夫没有任何立场站出来说什么,所以既然别人给了她这个机会,索性她就站出来辟谣,她要为方净翘和濮晨旭正身,证明他们的清白。可笑的是,杨滟清的证言证词讲了好几火车,人们眼里除了同情,还是同情。杨滟清很不解,不是总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吗?为什么她们就是看不到事实的真相呢?是什么蒙蔽了她们的双眼?还是是什么蒙蔽了她们的心?杨滟清看到了憔悴不堪的方净翘,她的心是疼的。曾经是怎样一个如天使般快乐无忧的女孩,只是短短的几天就变成了人干。谁是罪魁祸首?谁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刀?杨滟清想跑过去,抱住方净翘给她亲情,给她友情。只是,方净翘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