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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好静好静,静的叫人心慌,静的叫人窒息,静的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桌子上亮着一盏小台灯,那一点点昏昏黄黄的,死气沉沉的光亮,不像是黑暗中的灯塔,倒像是一种预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它是在预测着什么呢?命运?未来?生命?方净翘躺在床上,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厚厚的毛毯里。那对干枯失神的眼睛,空洞的,萧瑟的看着那盏“预测灯”。她在向她的“预测灯”询问着,询问着她的命运、她的未来、她的生命。
下午发生的事,甚至是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历历在目,萦绕心间。唉,不论是何时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言语,都深深刻刻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烙在了她的记忆里。她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人们对她所说过的话,不会忘记人们对她所表现出来的嘲谑,不会忘记人们对她和濮晨旭的侮辱与诽谤。我——方净翘——是超人,是任何困难都打不倒的女超人!我——方净翘——是克赛,是任何格德米斯都打不败的英雄克赛!(克塞和格德米斯都是电视剧《恐龙特急克塞号》里面的人物。七八十年代的人,应该对这部电视剧不陌生)。她在大溪谷曾大言不惭的向知己朋友,向蓝天白云,向花草树木……宣示着她的坚强,她的勇敢,她的坚韧不拔。现在回想,曾经的宣示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滑稽。或许,在某些方面方净翘是坚韧的;又或许,宣示的是幻想,面对的是现实。任何事情,任何东西,现实的赤|裸|裸都是残忍无比的。各种的流言,唾弃和压力,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铁轮,沉重的在方净翘的心上身上来回的碾着。她也曾一度的挺直了腰杆,不畏巨轮的叫嚣,在轮下挣扎,顽抗。可是,她毕竟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最终将会被巨轮碾的粉身碎骨。
方净翘身未动,心在想:我该怎么办?我的路该怎样走?一个声音说:走下去!即使是苟延残喘的也要走下去。不!她在自我反抗。她是弱小的,怯懦的。她已经累了,害怕了,实在是再无一点一滴的力量去迎视人们的责骂和折磨。另一个声音说:那么,不如离去!不如离去!方净翘暗念着这四个字,是的,不如离去。只是,该去何方?方净翘微微扬了一下嘴角,无声的苦笑了一下。真是,可悲之极,可怜之极。天地之广大,竟无我一只蝼蚁的安身之所。试问苍天,我该怎样跳出这悲哀的漩涡?我又该怎样从痛苦里解脱?解脱!解脱!解脱!陡然一惊,方净翘的心脏突地狂跳起来。同时一个思想在她脑中迅速的蔓延开,并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肯定。死,可怕吗?恐怖吗?人死了,也就“魂”飞烟灭,也就情“止”意尽了,也就没有愁苦,没有烦恼,没有情之切,没有爱之苦了。也就真真正正的解脱了。死,不可怕,不恐怖。在这一刻,方净翘是轻松的,甚至是微笑的。仿佛终于找到了答案,找到了自己的“路”。
为了一“路”畅通,方净翘必须斩去“路”上的一切“障碍”。下午的时候,她是跌倒在客厅的地板上的,但是她没有死掉,没有昏厥。她还存在着一点点,一丝丝的剩余意识。恍惚中,她感受到了父亲温暖的怀抱;感受到了母亲为她掩盖毛毯的温柔。听到了母亲低低的对父亲的埋怨;听到了父亲深深的自我责备。恍惚中,父母忙碌的穿梭,医生熟练的试体温,扎针。她还被强迫的喝了些苦涩的药片。最后,一条折叠的整齐的凉毛巾压在了她的额头上,有些舒服,有些乏力,有些困意。睡梦中,成千上万双眼睛在怒视着她,无数只手在指着她,一波一波的声音在她耳畔不住的狂喊:不要脸的荡|妇!不要脸的狐狸精!专会勾|引男人的妖媚子!没脸没皮跟男人在村外打野战的小骚|货……恍惚中,母亲慈爱的手帮她擦去了脸上身上的冷汗,父亲带茧的大手轻拍着她,喃喃的安抚着她:不怕,不怕。再恍惚中,她看到了方净晖的焦虑,看到了方净暄的担忧。再恍惚中……这一次她不再恍恍惚惚,虽然无力苍白,可她的思维是清清楚楚的。这一次她看到了趴在床沿上的母亲,圈在椅子上的父亲和两个哥哥。这是一个很温馨的家庭,这是一个很美的图画。这个画面促使方净翘泪如雨下,她笑着,感动着,无声的骂着:
“你们一个个真是傻得透顶,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不睡到自己的床上去?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受,把我也弄得这么不舍。”
方净翘实在是不忍心击碎眼前的美好,而且还非常的享受在其中。但是,她也明白,恰恰又是因为她,破坏了这个家的宁静,让这个家背负了重重的灾难,让这个家的美满烟消云散。她在一时,流言蜚语就会源源不断;她在一日,家就永无宁日的那一天。所以,真的不如离去。方净翘转正了脑袋,轻轻的合上了眼睛,暗暗的吐出来一口气,让自己慢慢的,慢慢的平静下来。随着情绪的平稳,眼睛里的泪水也悄然消失,又回到了又干又涩的状态。一切妥当,方净翘开始实施她的计划。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房间里的“障碍物”。于是,她的手只是微微一抖,结果却是毫无悬念的。方太太立刻扑了上来。方净翘知道,母亲睡得不安稳不放心。因为母亲始终握着自己的手,从她醒来,那只手连挪都没有挪一下。方净翘虚弱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母亲熟悉的,关切的脸。
“丑儿,你醒了吗?”方太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她不太确定的问。因为方净翘这样时睡时醒,半清晰半糊涂的已经折腾了好几次了。
“嗯。”方净翘哼了哼。
母女俩的谈话声,惊动了方之翊父子,三人一下子都围了过去。方净晖顺手打开了房间里最亮的那盏灯,“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顿时明如白昼。突生的亮光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去揉,去抚摸。方净翘也忍不住的把眼睛闭了起来。方之翊看着方净翘那小小的,瘦瘦的,惨白的脸庞,毫无血色的嘴唇,衰弱的模样,颓废的神情……这一切都激发了他那本能的父爱,他那父亲对女儿浓浓的疼惜。方净翘不是演员,更不是演戏高手,她没有演戏,她所表现出来的只是毫无水分的本色。连日来的重创与打击,她就是想鲜明,恐怕也是无能为力。方之翊看了一会儿,仍是不放心的问:
“丑儿,你真的醒了?”
方净翘再度的张开了眼睛。
“是的,我真的醒了。”方净翘肯定的回答了方之翊。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们何必每次都这样的为我遭罪?”
“真心疼我们,就别再让自己生病,我们也就不会跟着你遭罪了。”方净晖插进来说。
“好了好了。”方净暄见弟弟的语气带有厉色,连忙开口打圆场。他说:“你不用自责,谁让你是咱们家里的心尖尖。你生了病,我们当然得陪着了。怎么样?身体还难受的很吗?”方净暄宠爱的看着妹妹方净翘。
“好多了。”方净翘嗓子干干的,声音也哑哑的。
“摸着不烧了。”方太太摸着方净翘的恶额,一边说。
方净晖走过来,将手里的体温计用力的甩了几下,又扬起来对着灯光瞅了瞅。说:
“还是试试吧,这样更准确。”
方净晖把体温计转给了方太太,方太太又转给了方净翘。接过体温计,方净翘顺从的,小心翼翼的插到了腋下。
“饿了吧?”方太太又问。
方净翘诚实的点着头。
“你等着,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还是我去吧。”方之翊把欲起身的妻子又按了回去,自己走了出了房间。方太太又重新坐到了方净翘的床沿上。
十分钟后,方净晖再次把体温计检查了一遍。三十六度七,方净翘的体温恢复正常。所有的人又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一大碗米粥喝掉,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方净翘把吃的干干净净的饭碗递给的方太太,然后说:
“我现在没事了,你们也都回房睡吧。我也还倦得很,想再接着睡。如果你们还在这儿,我会睡不着的。”
因为方净翘的病情好转,因为大家也都累极了。听了方净翘的话,谁也没有再坚持什么。接下来就是,各回各房,各睡各床。“障碍”消失了,而方净翘并没有立即行动。她等待了半个小时,想着家人都睡熟了,才悄悄起身,把台灯调到最暗,看了看桌上的闹表,一点四十五分,还有时间。她坐到了桌前,抽出了一张信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