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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不愿深想,不愿揭开心底的疑惑,一直告诉自己,人不能太贪,得珍惜所拥有的。
她想珍惜丈夫,用一辈子的心思去珍惜,即便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李贵和田凤儿那般的痴缠,不会如恩海与击玉那样的爱恋,即便他们当中仅有一个爱着另一个,即便他们…忽地,她想笑了,因顿时明白那困扰着她许久的心痛,究竟何故。
她也是该笑的。她竟是在成亲几年、孩子即要临盆之际,才知晓自己对丈夫原已情根深种。
不单仅是感激,亦非责任问题,她不为父母之命而爱上他,更不是因媒妁之言而对他倾心。爱了他:心底有他,就只为他这样的男子,值得她芳心寄付。
因为付出真心情意,所以渴求他在情感上的同等回报,又因求不得,而郁结于心。
所以心痛啊心痛…毕竟,她还是贪得无厌,要他的人,也要他的心。
软而略凉的手心捂着脸容,她无声笑着,鼻腔和眼眸有些发酸。她不爱那种感觉,费劲儿和那股酸意拉扯着,不教它坐大。
月已中天,洒落一地轻和的皎光,青石板地似泛银波,院落的小厅里敞着窗,晚风温婉,有情又似无意地与月光同游。
房中只慕娉婷独坐,贴身丫头今夜早早就被她遣退。锦绣向来挺懂得察言观色之道,见主子脸色前所未见的冷凝,哪里还敢多话,连厨房送来的补汤也不敢强要她喝,噤着声乖乖离开。
至于刀义天则尚在议事厅处理事务。或者,也正跟今日随着他们夫妻二人回刀家、拜见刀老门主和刀母的白霜月密密私语。意识到喉中涌出醋意,手心底下的唇一弯,慕娉婷又无声笑了。
熟悉的脚步声来到屋前,下一刻,门被推开,那人跨入,门又被带上。
慕娉婷动也没动,亦不出声,直到那人来到身旁,厚掌固执地握住她捂脸的一双柔荑,以坚定的、不由分说的力道拉下。他双掌包住她的手,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微红的巧鼻和淡泛红丝的水眸。
“想什么?”刀义天低问,左胸紧绷得难受。
慕娉婷幽幽凝望他片刻后,秋水雾瞳又缓缓移向桌面上两块半圆形的羊脂玉。其中一块是她之前替他收在漆木盒中的,另一块则是今日白霜月从怀里掏出交由她的,如今两个半圆合而为一,上头的纹理定成一圈圆,终得圆满。
刀义天随着她的视线瞥去,五官看不出喜怒。
“玉佩的事…我问过你的。为什么当时不说,要瞒着我?”问话时,她嗓音仍一贯轻柔,没有质问的味道,像是细思再细思、斟酌再斟酌,却仍遍寻不着答案,只得求助于他。
事到如今,她也才知晓羊脂玉的意涵。男一半,女一半,是刀、白两家儿女的订亲信物。只是教她迷惑难明的是,白霜月为何要把另一半的玉给了她?趁着她兀自发愣之际,不容二话地塞进她手里。
峻毅的男性面庞被屋中***分割出阴暗,刀义天抿抿宽薄的紫唇,沉声道:“我已迎你入门,你是我的妻,刀、白两家的婚事早已作罢,还需要说什么?”
慕娉婷方寸微拧。
“…你们也是父母之命,双方长辈彼此认定,还交换过信物,哪里能当儿戏?当初娘何需请王媒婆替你另寻一门亲?我瞧那位白家姑娘人品、谈吐都好,又识武,英姿飒爽,真真是在江湖上闯荡的侠女,配你恰好不错——”落入他粗掌包合的小手忽地一痛,她陡地醒悟过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因心中嫉妒、满腔醋劲,而对丈夫说出如此不得体的话。她这是在对他勒索感情吗?再这么下去,她要瞧不起自己了。
她不喊疼亦不试着挣脱,仅是迷蒙瞅着他忽转阴沉的神情,如花的嘴角还淡翘着,似笑非笑,揉着近乎无奈的神气。
他不喜爱她此刻的模样,眸底明明写着忧伤,却不吵不闹,语气柔静不变,尚噙着一抹让人心痛的浅弧。堵在他胸臆间的郁闷瞬间剧涨,险些无法呼吸。
“配我恰好不错的是你,跟旁人扯不上关系!”语气斩钉截铁,他目中带有怒意,化作跳颤的两点火焰。
慕娉婷静谧谧地笑浓了,不语,只对住他笑,两汪泓瞳覆上渺渺的一层薄雾。
他看不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