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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流不说话,黑哥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连连发表感慨,他冲着天上喊道:“老大,我今天给你报仇了!你说刘流的脑子好使、胆子大,我看也没那么厉害嘛,李总一张破纸就让他送货上门了,白痴一个!”
刘流的胃难受起来,他冲着黑哥冷笑:“你想要我的命,只怕你还不够格!”
黑哥“哈哈”大笑,伸开了双手叫道:“放马过来啊,你以为你是史泰龙吗?”
刘流笑道:“我当然不是史泰龙,但我是菲尔普斯!”
菲尔普斯是谁?黑哥纳闷了,逼上来问道:“管你是什么斯,老子都要你的命!”
刘流不再和他废话,他明白自己还不能死,死了谁来照顾刘艳贵呢?他迅速退后翻身跳上了阳台栏杆,想都没想便纵身跳下。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他忽然明白了生死就在于一念之间,跳得再晚一秒钟他就跑不掉了。波涛翻滚的白龙江江水瞬间将他淹没,汹涌的江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身体,一下子将他冲出足有二十米远。寒冷刺入皮肤直钻入骨,他快速地浮起来换了几口气,竭力向岸边划去,他心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担心牛大伟不要被抓住就好。与江水抗衡了三百多米的距离后,他逐渐靠近了岸边,无奈这是一片峭壁,他只好顺流而下,十分钟后前方有一片浅滩,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划开江水,终于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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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算万算步步小心还是着了道,刘流欲哭无泪,在寻找牛大伟的路上,这种念头一直挥之不去。他浑身都是泥浆,好在鞋子还在,天珠也在,正有力地发出阵阵无形之力,牵引着周身的血液快速流过心脏,他觉得暖和多了。沿着河岸没有一条像样的路,约一个钟头后上了大路,他成功地拦住了一辆运羊的拖拉机。开拖拉机的藏族小伙子万分同情地看着他,示意他尽量靠近那些咩咩低叫的绵羊。
二十分钟以后拖拉机开进了一个不大的农贸市场。刘流跳下车,焦急地寻找牛大伟的身影,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但愿他还没有回去。谢天谢地,他终于在一个卖肉夹馍的摊子前找到了牛大伟。
牛大伟吃得兴起,满嘴流油,猛地见到刘流湿漉漉地站在面前,他嘴里的肉吐了出来。刘流顾不得解释拉上牛大伟就跑,路过一个澡堂子门前,他反身钻了进去。热水令他逐渐恢复了知觉,肌肉不再抽搐。牛大伟不管距离是长是短都要开车,他的坏习惯此时显然帮刘流摆脱了困境,车停在市场里,他从车里找到一套内衣,又在劳保用品店里买来军大衣和毛皮鞋。刘流飞速穿好上了车,命令牛大伟飞速离开。黑哥混迹江湖多年,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找到他们的行踪。
安全又保险的地方莫过于雀儿村了,车就往那里飞驰。在车上,刘流报了案,马上引起了中州和当地公安部门的重视,县城不大,也够黑哥躲上好一阵儿了。牛大伟仍心有余悸,差点把车开到白龙江里去,刘流没心情再和他开玩笑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能从沙子里选出金子。远远地看到雀儿寺的屋顶,他心里升起了希望,频频催促牛大伟加油快跑,又打电话给买设备的老板,请他明天亲自将设备送过来。
路过砂金矿时,他又发现一个问题,山腰处没水。没水如何淘金?到哪里去寻找水源呢?
牛大伟说不是有温泉吗?取温泉水啊。刘流依多吉指示的方位一路找过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奇怪了。牛大伟比他还急,掉头驶下沟底。沿着沟底走了一段再也无路,好像他俩目前的处境。
沟底有水流过的痕迹,但因枯水期而断流。这里离山腰约有一百多米,即使有水能抽上去,也要修建水池,分两级才能抽上去。走了一段距离刘流决定放弃,沟里大部分由砂砾岩、砂岩构成,这种石头根本就存不住水。爬出大沟,刘流注意到山腰后方笔直的山峰上岩石的颜色各异,一长溜岩石明显发青,上面居然还生长着一些松树。他拍了拍牛大伟说:“水有了,就在山腰上方。”牛大伟将信将疑,说道:“但愿夏拉活佛早日完成迁坟仪式。”
到村里时已是午饭时间,多吉在加老村长家里帮劈柴火,见到他俩回来自然是非常高兴,忙通知加老村长做饭。被黑哥袭击最直接的后果是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日用品,加老村长拿出两套藏袍相赠,刘流笑呵呵地收下,换上出来一看,所有人都觉得惊奇,说他皮肤本来就黑,比村里人更像一个地道的藏胞。
晚饭后刘流走访了几户藏族人家,他们都挺支持刘流开矿,就是担心在外打工的三个后生仔过年回来会捣乱。在外面打工的人见识多,想法也多,刘流记住了这件事,打听到三个人中领头的叫做阿鲁,是个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从阿鲁家里出来,月亮已经挂到了乔拉山主峰,他和牛大伟再次回到了雀儿寺,夏拉活佛正手持经纶端坐在房里唯一的沙发上口诵六字真言,看样子是等了很久,刘流意识到决定成败的时刻就要来了。夏拉活佛招手示意他和多吉坐过去,很严肃地说了起来。
多吉说活佛将于后天举行祈愿****,一是向菩萨献供养;二是祈愿佛法长久住世;三是为已圆寂的大德超荐祝福,为现在住世诸师祝愿长寿无疆,事业昌盛;四是祈愿人间安乐和平,雀儿村永久永免一切灾难的降临。仪式完成以后,就可以迁坟了。
夏拉活佛到底没有明示可以采矿,但刘流和牛大伟瞬间明白了他的态度,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高举上头顶,接着双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等身礼”。夏拉活佛无动于衷,继续醉心于他心中佛的世界。多吉忙于准备要用到的法器和香烛,又通知全村男女老少明天去温泉沐浴,斋戒。刘流无事可干,打电话给机电老板,请他尽量多买些供奉之物,明天一起送过来。牛大伟躺在炕上算账,算出至少要一百公斤黄金才填得上李总那个无底洞,刘流冷笑一声:“一百公斤黄金是三千万,有这钱自己留着用吧。他给我们下套子,我建议你那些抵押物都可以送给他,你再算算是不是还赚了?”
牛大伟猛拍大腿顿时豁然开朗,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
这一晚他俩睡得很踏实,鼾声此起彼伏,害得多吉失了眠。
天还没有亮庙里就有人走动,刘流和牛大伟同时被吵醒,赶忙起床去帮忙。这时刘流也接到了送货老板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出发了。他俩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办,首先就是在山腰搭建一座帐篷供人休息。车停在沟口等待,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挡风玻璃,太阳升起来了,送货的车远远地开过来了。牛大伟很风骚地叫了一句:“我们要发财了!”
没多久租用的挖掘机和装载车也开来了,小张老板帮忙请来的技术工人也搭车来了。挖掘机开辟了一条简易道路直通山腰。租用设备是月底结账,牛大伟手里已经没钱了,如果短时间内挖不到金子,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过去。今天的任务是安装设备,完善生活设施,在刘流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为了给村里增加些收入,他又吩咐牛大伟去村里买些蔬菜、青稞酒和一头牦牛,等明天举行开工仪式时好好安慰一下此地的山神爷。牛大伟说没钱了不去,刘流来火了:“你不会写个条子,先欠着啊!”
牛大伟忙着去采购,工人师傅们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流看,他暗自叹息了一声去卸货,一刻也没闲着。帐篷搭起来了,里面架起了煤炉。休息的空当儿,他看见远处山脚下陆续走来了几个藏胞,他们是去洗温泉的,他密切地注视着他们的行走路线,心想我怎么就找不到温泉的位置呢?一行人不急不慢地往山下左侧一处开阔地走去,那里他去过,什么也没有。就在他去安装煤炉的烟囱时,一抬头竟然发现那几个人不见了!
那里毫无遮拦,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此事不正常,他忙借了送货老板的货车开了过去。此时开阔砂土地上与他来时的情形截然不同,他看见有一条地槽嵌入地下,地槽深处有一个洞。他沿着通向洞口的小道走下去,钻入了洞口。洞子呈长条形,约有二百平方米,尽头有光线射入,光线下面仿佛是沸腾了的泉水。几个藏胞已经脱去衣物,泡在水里。他愣住了,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地方我来过啊,怎么刚才看不到呢?
刘流围着洞里走了一圈,洞壁被磨得很光滑,温度约有五六度,水温约有二十度,是个低温温泉。这种位于地下的温泉挡住了风雪,的确很少见。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水源,刘流兴奋地和藏胞们打了招呼,捧起泉水洗了一把脸,温泉水暖暖的,滑滑的,摸上去很舒服,他很想跳下去痛快地洗个澡。刘流返身出来,洞口外,更多藏胞纷涌而来,扬起一片烟尘。温泉是地下的热水沿着岩石裂隙上升而形成的,按照他的理解,既然附近有砂金,那这个温泉里面肯定有古怪。从地槽里面出来,他目测到温泉离山腰至少有三公里远。在白龙江沿岸有些古砂金矿是从几十公里外引水冲洗沙层,能在近距离找到水源已经相当不错了。
悠远的号角声从雀儿寺传出来,他在想拿走了这片土地上的宝贝,又能为这里留下些什么呢?联想到多吉的出现,加老村长和夏拉活佛殷切的目光,李总下的圈套,他想唯一的回报是帮加老村长拿回乔拉山的探矿权,那将是更加艰巨的任务。太阳很快下山了,气温骤降,好在煤炉生起了火,帐篷里暖和起来。牛大伟回来了,带来了所有必需的物资,正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刘流二话没说拉着工人小威去洗菜切肉,开挖掘机的师傅们不好意思,纷纷过来帮手,荒原上有了人气,顿时热闹起来。
吃饭的时候来了三个汉人,鬼头鬼脑地到处看了,牛大伟上前质问,那些人横着眼睛不理他,气得他想打人。小威小声说他们是桑坝沟的汉人,刘流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去,来者不善。牛大伟恨恨地说道:“风雨又要来了!”
刘流一时无言以对,身旁,一张张无邪的笑脸映入眼帘,与昨天桑坝沟那些人冰冷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雀儿村人的愿望是守护这片净土免遭伤害,他感觉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牛大伟的藏袍明显过大了,他东扯一下西扯一下很不自在,两个藏族姑娘像看把戏一样围着他,看样子他是有意吸引人家的注意,心怀不轨。正当他认为已经做足铺垫,可以和姑娘们搭话的时候电话却响了,他骂了一句接了电话,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了过来:“牛总你好,西部风光如何啊?”
是“黑骨头”的声音。债主追上门,牛大伟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电话那头,李总悠闲地洗着脚,他的声音里有一股猫戏老鼠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了借钱人的低声下气:“你不作声我也知道你到了女儿国,听说你们准备开采砂金?我提醒你啊,砂金矿可不在我们的协议范围,你们找到了砂金也不准开采,否则我会亲自来一趟,明白吗?”
牛大伟还算灵泛,对着电话“喂”了几声,说了句怎么没信号就挂了电话。电话那头,“黑骨头”意识到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恶狠狠地骂起娘来。牛大伟冲出姑娘们的包围圈找到刘流通报了情况,焦急地问:“‘黑骨头’又要趁火打劫了,怎么办?”
李总小动作不断,刘流有些看他不起了,小声对牛大伟说:“放心吧,砂金矿不在乔拉金矿的范围内,胖子李根本没资格来揩油水,再说这里又不是他的主场,急什么!”
牛大伟大笑,转身去找两个姑娘买菜去了。
下午,多吉和加老村长带人去收拾金滩上的白骨,他们将白骨装入一个个瓦坛,由夏拉活佛诵经超度,合葬在雀儿寺后的山洞里。谁知仪式完成以后,雀儿寺被桑坝沟村的人围了起来,为首的是杨十九,他居然也赶了回来。这些人手里拿着家伙,大喊着白骨是他们的先人,雀儿村亵渎了他们的祖先,一定要请夏拉活佛出来给个说法,否则让雀儿村的人过不了藏历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