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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天都知道自己是冤屈的,所以让自己穿到这世的十三岁稚女,莫愁身上。
那句古语绝对没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既然天让我重新活过,今世我绝不再忍耐,早晚有一天,待我翅膀够硬了,我要你们知道,我莫愁也不是好惹的,想到这,她忽地对着镜中的那个美丽的少女笑了,阴阴的,不怀好意地一笑。
莫愁正在对镜梳妆打扮,曹娘子忽然悄悄闪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两眼,然后掩好门窗。莫愁停下梳头的动作,疑惑地叫了声:“娘。”
曹娘子哽咽着叫了声:“莫愁,你可知娘的心?”虽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叮咛女儿,却知时间紧迫,自己又是好不容易躲过那黑心贼才过来的。得先把最要紧的那件事交代给女儿。
“娘,您不用说,我明白你心里的苦。”莫愁流着泪拥住曹娘子的肩。曹娘子自怀中掏出一块卷曲着的乳白色鸳鸯锦帕的小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块帕子,自里面拿出一支通体晶莹透明的碧玉簪,轻轻地放入莫愁的掌心。
极是郑重地道:“莫愁,你说什么也不能给那糟老头子做妾。你且先上轿,然后找到机会一定要逃啊。拿了这个簪子去找你的生父。”
莫愁蓦地瞪大了双眼,惊讶地叫了一声:“娘。”
“莫要听那曹大昆胡言乱语。你的生父有名有姓,是当朝护国大将军纪笑天。我本是自幼扶侍他长大的贴身丫环。
当年,你父亲刚刚续娶柳氏夫人不到一年,边关告急,你父便抛下家中已怀孕三个多月的夫人奔赴西北边塞。临行前,夫人要他给腹中的孩子取个名字。你父言道,若生男孩,就叫纪燕然,若是生女,就叫纪无双。临行前,还长叹一声说,不知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让人高枕无忧。于是娘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纪莫愁。”
“娘,原来女儿的名字是这样来的,莫愁,莫愁,这一生一世也不要烦恼忧愁,女儿喜欢这个名字。”莫愁忽地破啼为笑,昂头挺胸道:“我父亲是当朝护国大将军,看我父女相认后,那时还有谁敢来欺负我。”
“莫愁啊!”莫愁娘一见女儿那扬眉吐气的模样,不觉低叹一声道:“女儿啊,你只知去寻到父亲,不会再受外人欺负。却不知入了宅门大院的日子也不好过。哎,事已至此,眼前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娘只是告诉你,不管你走到哪一步,都要时时处处小心,逢人只说三分话,莫要全抛一片心。
你若是回到纪家,一定要严防你爹爹的继妻柳氏夫人。当年你爹爹在日,她待我们几个妾室通房亲如姐妹,和我们亲亲热热说笑,一团和气。可是将军刚刚一走,她便马上变了脸。将那个妾暂时留着,将我们三个通房一一发卖。当时,幸好我并未发现有了你。若不是然,定是同春纤一样的命运。
春纤和我一样,是自幼侍候你父亲的丫环,当时她不想离开纪家。恰好有了喜,便跪在地上求夫人把她留下,让她把纪家骨肉生下来。夫人嘴上应着,却让她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整天,结果流了产……你若去了纪府,我真怕,我真怕……”曹娘子似是想起当日惨剧,再设想日后那狠心的夫人如何虐待莫愁,不由浑身打战,后怕不已。
“娘亲莫怕,你即打宁主意让女儿去找亲生爹爹,就不要担心女儿。再说,纪夫人当日也是怕自己生下女儿,春纤却生下纪家长子,怕自己将来在纪家的地位不稳。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女儿此去,顶多是呆上一二年,不管她情不情愿,只给备几车嫁妆罢了。于她,并无多大危害……”说着说着,莫愁的竟也哽咽起来。
曹娘子长叹一声,“傻女儿,这一切哪里如你说的这般简单,柳氏夫人是当朝相国之女,她只是将军的继室。生下儿子也不是将军的嫡长子,先前安夫人已给将军留下了一子一女,纪春风,纪无悔。原是被将军和前夫人爱若珍宝,可是自从柳氏夫人嫁过来,对着公子小姐百般刁难……纵是先夫人的嫡亲子女,日子尚且不好过,何况你是个丫环生的!可是娘若不要你回去,你那个疯子似的爹爹,哪里肯放过你……”
正说话间,那曹大昆已在外面气势汹汹地来砸门了,扯着破锣嗓子喊开了:“莫愁啊,你快出来。孟家的轿子已经上门了。”莫愁忙将那碧玉簪收入怀中小心放好,然后伸手抹去曹娘子腮边的泪水。板起面孔,不带一丝笑容地直奔门外那顶青布软轿,任曹大昆跟在后面说尽千般好话,只是神色冷冷地也不去看他,这种无耻的人,一辈子不见才好。
望着那几个轿夫抬着坐有自己女儿的小轿在村口的小路上渐行渐远,曹娘子已哭得肝肠寸断。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今生,自己与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可有再相见的一天。
青布软轿在通往孟家庄的路上缓缓而行,莫愁掀开轿帘,不时地观察四周环境,以便利于逃跑。
忽然前面出现一片茂密的树林,莫愁不由得喜上眉梢。她忽然用手捂住肚子,在轿中先是轻轻的,而后一声高似一声地伸吟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前头一位中年轿夫好心地问。莫愁伸手在自己的大腿里子上恶狠狠地掐了一把。硬生生地给自己逼出了眼泪。而后掀开轿帘,露在人前的是一张惨白的,哭得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大哥……我肚子好疼,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下轿行个方便?”
中年轿夫犹豫着,但见另三位都沉默无声,也就不再吭声。继续抬轿前行。莫愁心道,我就不信你们这般铁石心肠。于是她在轿中翻来覆去地打滚,一边低低伸吟着“好痛,”一边哀哀地哭泣起来。
这四位憨厚的轿夫终于被她哭得不忍。于是停下轿子由她出去方便。莫愁捂着肚子,假喊着疼,一步步钻入密林深处。见终于脱离了那四个轿夫的视线,不由得像只刚出了牢笼的鸟儿般,在林中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