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你身后I_Part 1 开局_5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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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德慵懒地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香槟,然后擦了擦嘴。“赶紧滚,小子。你这是私闯民宅。”
金发帅哥噘嘴道:“谁说的?比尔是我的一个朋友。”
“呵呵。”
“我有权待在这儿。我珍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放你娘的屁。”哈罗德说,“快滚,不然就把你扔出去。”
“谁来把我扔出去?”
“我。”哈罗德说。
“就你一个人?”男孩起身抖了抖胸肌。哈罗德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二头肌还是三头肌。他们就像是柏油帆布下的沙鼠。
“我,还有警察。”哈罗德说,走到组合式家具旁,拿起桌上的电话。
“没门儿。”男孩从哈罗德左手中夺走话筒,拔出了电话线。仿佛这样做还不够似的,他又骂骂咧咧地将连在墙上的十五英尺长的电话线扯了下来。
哈罗德耸耸肩,放下香槟瓶。“冷静,布鲁西。还有别的电话。威利家哪儿都有电话。”
男孩三个箭步冲到哈罗德面前,挡住他。“看谁快,狗娘养的。”
“狗娘养的?天,我从埃文斯通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听过这个词。你还能再冒点儿脏话出来吗,布鲁西?”
“别叫我布鲁西,猪头。”
“我又听到一句脏话。”哈罗德说,想从男孩身边绕开。男孩伸出三根指头顶在哈罗德的胸膛上一推。哈罗德撞到了家具上。男孩往后一跳,身体下蹲,双臂呈格斗姿势。“空手道?”哈罗德说,“嘿,没必要动手吧。”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颤抖。
“猪头。”男孩说,“狗娘养的。”
“重复说过的话,这可是年老的表现。”哈罗德转身就跑。男孩扑上来。哈罗德已经完全背对着他,猛然抓起香槟瓶,砸在男孩的左太阳穴上。瓶子没有裂开。击打的声音并不大,就像是用一只死猫敲打大钟。男孩右膝跪地,垂下了脑袋。哈罗德上前一步,把孩子的脑袋当成了橄榄球,抬腿踢向他的下巴。
“哎哟!”托尼·哈罗德抓住阿迪达斯跑鞋呻吟起来,缩回右脚,左腿单腿跳跃。男孩则被踢飞,撞在身后的家具上,弹回来,双膝跪地,如同在上帝面前忏悔的信徒。哈罗德又拿起桌角沉甸甸的墨西哥台灯,砸在男孩漂亮的脸蛋上。与酒瓶不同,台灯这次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男孩的鼻子和其他突出器官也随之破裂。他侧身倒在厚厚的地毯上,就像水肺潜水员从橡皮筏上入水一样。
哈罗德从男孩身上跨过去,来到厨房的一部电话机前。“查克?我是托尼·哈罗德。让伦纳德替你守前门,你开车上来好不好?威利留了些行李,得拿去丢掉。”
不一会儿,威利的男宠被载去急诊室,哈罗德又喝了杯香槟,吃了抹着鱼酱的法国面包,然后漫步返回威利的录像收藏馆。那里的架子上摆放着三百盘录像带,其中一些是威利早期的成功之作,比如《三人秋千》《海滩派对生物》和《巴黎回忆》。旁边放着哈罗德同威利联合制作的片子,包括《舞会大屠杀》《死了的孩子们》,以及《沃尔珀吉斯之夜》的两部续作。架子上还摆着威利中意的试镜片、剪余片、试播片、三集电视情景喜剧《他的和她的》——三集之后威利就放弃了——杰里·达米阿诺的所有X级电影、一些新片,以及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其他带子。男孩抽出了几盘录像带,哈罗德跪下查看。第一盘上的标签写着:A与B。哈罗德打开投影仪,将录像带塞进录像机。屏幕上显现出一行字:亚历山大与拜伦,4月23日。
开头几个镜头是威利的大游泳池。镜头右扫,经过瀑布,对着威利打开的卧室门。一个穿着红色比基尼短裤的瘦弱的年轻男人跳了出来。他假装随意地朝镜头挥手,然后不自在地站在游泳池边。哈罗德觉得他看上去就像是平胸而贫血的女神维纳斯。突然,威利那浑身肌肉的男宠从阴影中冒出来。他穿着更短的红短裤,一出现就摆出各种各样充满力量的姿势。瘦男人——他应该叫亚历山大吧?——开始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表达他对肌肉男的崇拜。哈罗德知道,威利为自己的家庭摄像装置配备了高质量的麦克风,但这段实录影片却是彻头彻尾的哑剧。
威利的男宠最后摆出屈体的姿势。亚历山大这次跪在地上,如同在膜拜阿多尼斯一般。阿多尼斯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亚历山大伸手拉下了他的比基尼短裤。他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肤色完美极了。哈罗德关闭了录像。
“拜伦?”哈罗德喃喃道,“上帝啊。”哈罗德用十五分钟才找到那盘放在《冷血》和《热夜》之间名为《我的死亡时间》的录像带。哈罗德坐在长凳上,翻来覆去地摩挲着手中的录像带。他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很想直接冲出房门驾车离开。但他还是将录像带放进了机器中,按下播放键,探出身子。
“你好,托尼。”威利说,“我正在从坟墓中同你打招呼。”他在屏幕中看上去比真实生活中更大。他坐在游泳池旁的网椅中,身后的棕榈树叶随风翻舞,但镜头中除了他就没有别人,甚至连仆人都没有。威利的白发是往前梳的,但哈罗德看到了头皮光秃部分的晒伤。这个老人穿着一件宽松而鲜艳的夏威夷衬衫和大号绿色短裤。他的膝盖是白色的。哈罗德心脏狂跳。“如果你发现了这盘录像带,”威利说,“那我一定遭遇了不幸,永远地离开了你。托尼,我相信你将是第一个发现……这份遗嘱的人,而且你将一个人观看录像。”
哈罗德握紧拳头。他拿不准这盘带子是什么时候录的,但看上去挺新。
“我相信你已经处理了我留下的所有未尽事务。”威利说,“我知道你会管理好制片公司。放心,我的朋友,如果我的遗嘱已经公布,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在片尾来个大转折。这座房子是你的。我只是想跟自己的老朋友说说话。”
“操。”哈罗德咬牙咒骂道,手臂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好好享用这座房子吧。”威利说,“我知道你从不真正喜欢这里,但如果有人想买,你可以转手卖掉,赚上一大笔。或许,你可以在这里拍摄我们的片子——《白色口水》。”
这盘带子是最近录的。天气温暖,哈罗德却忍不住发抖。
“托尼,我想和你说的话不多。我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不是吗?如果不是儿子,那就是最爱的侄子。但你对我却不够诚实。你有一些从未向我提及的朋友,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世上没有纯洁无瑕的友谊。我也没有向你透露我的一些朋友的情况。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对不对?”
哈罗德直挺挺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几乎忘了呼吸。
“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威利说,从镜头前别开脸,望着游泳池水面上跳跃的光点。“如果你看到这盘带子,那我一定死了。没有人可以永生,托尼。你到我这把年纪就会明白……”威利转回头看着镜头,“希望你也能活到我这把年纪。”他微微一笑,露出完美的牙齿,“我还有三点要说,托尼。第一,我很遗憾你没有学下棋。你知道下棋对我来说很重要。这不仅是游戏,我的朋友。是,绝不仅仅是游戏。你曾说你要过自己的生活,没时间玩这种游戏。但我要说,绝不能不给学习留出时间,托尼。即便是一个死人也能让你学到东西。第二,第二点,我必须告诉你,我向来憎恶威利这个名字。如果我们来生再见,托尼,我会要求你换一个名字称呼我。冯·伯夏特先生就不错。或者主人。你相信来生吗,托尼?我相信。你觉得来生会是什么样子?我认为天堂就是一个美妙的岛,在那里,你的所有需求都会得到满足,还有一群有趣的人可以聊天。在那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狩猎。多么令人向往的画面啊,对不对?”
哈罗德眨了眨眼。他经常看到一种表达——“突然间浑身冒冷汗”——但他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而现在他有了。
“最后,托尼。我想问你,哈罗德这名字是怎么回事?你说你来自中西部的天主教家庭,你也常常呼唤上帝,但我觉得哈罗德这个名字或许有别的出处,对不对?我猜我亲爱的侄子应该是犹太人。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如果我们在天堂重逢,可以谈谈这个问题。另外,我在录像后面加了些新闻剪辑。虽说你平常没工夫看新闻,但我加的这段应该很有启发意义。再见,托尼。再见。”威利朝摄像机挥了挥手。录像带空白了几秒,然后便是五个月前的一条当本地新闻,报道的是“好莱坞扼颈魔”被捕的事。然后是更多的新闻片段,囊括了一年里许多件看似不相干的凶案。二十五分钟后,录像带播完了。哈罗德关上录像机。他双手抱头了很久。最后他站起身,取出录像带,放进夹克口袋,离开了豪宅。
他发动汽车,挂到最高挡,以远高于八十英里的时速驶上好莱坞高速公路。没有人阻拦他。他开上自家的车道,在森林之神的邪恶目光中停下。这时他的慢跑服已浸透了汗水。
哈罗德来到按摩浴缸旁边的酒吧,往高脚杯中倒入伏特加。他四口就将整杯酒灌下肚,将录像带拿出口袋。他将磁带从塑料盒里扯出来,扔在地板上,然后拿到游泳池外的阳台上的旧烧烤坑中烧掉。几分钟后,坑里只剩下灰烬。哈罗德将塑料盒在石烟囱上反复击打,直到壳子粉碎。他将塑料碎片丢进简易浴室旁的垃圾桶,然后又进屋喝了一杯伏特加,这次在酒里加了酸橙汁。
哈罗德脱掉衣服,躺在按摩浴缸里。玛利亚·陈拿着当天的邮件和记录他指示的录音机进来时,他差不多睡着了。
“放那儿就成。”他说,继续睡觉。十五分钟后,他开始翻阅那摞邮件,时而对着索尼录音机做记录或简短答复。四部新剧本已送到。汤姆·马圭尔还寄来了一大堆关于威利房子的文件,涉及拍卖和缴税等。此外还有三封派对邀请函,哈罗德做了记录,考虑参加其中一个。一个自命不凡的年轻编剧迈克尔·梅-德雷南寄来了一张手写便笺,抱怨说舒伯特·威廉姆斯导演正在重写德雷南的剧本,而这该死的剧本德雷南自己都还没写完。他请求哈罗德出面干预,否则他就会退出这个项目。哈罗德将便笺扔到一旁,指示说不回复。
最后一封信装在一个粉色小信封中,上面盖着洛杉矶宝马山花园的邮戳。哈罗德撕开信封。信纸的大小刚好与信封相符,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信上的字写得密密麻麻,歪斜得厉害,字母“i”上的点是圈,显得很幼稚。
亲爱的哈罗德先生:
我不知道上周六我出了什么状况。我可能永远也搞不明白。但我不会责怪你。我原谅你,尽管我不能原谅自己。
今天,我的经纪人罗兰·塞勒斯收到了邀请我加盟您的电影的合同。我告诉罗兰和我母亲,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在波登先生去世之前同他谈论过这部电影,但我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我不能在职业生涯的这个节点上参与这一项目,哈罗德先生。你一定理解我的处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未来不能在别的电影项目上合作。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决定,并消除所有破坏我们未来合作关系的障碍,包括某些令彼此尴尬的片段。
我知道我信得过您。您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哈罗德先生。您上周六提到,您知道我是基督徒。您肯定也明白,我的信仰是非常坚定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动摇我对上帝及其律令的遵从。
我祈祷并深知,上帝将帮助你找到正确的行为方式。
莎依拉·伯灵顿敬上
哈罗德将散发着香味的信纸放回信封。莎依拉·伯灵顿。他都快把她忘了。他拿起小录音机,对着内置麦克说:“玛利亚,给汤姆·马圭尔写信。亲爱的汤姆,我将尽快走完法律程序,请继续按你的提议进行拍卖。另起一行。得知你和卡尔喜欢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我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那些X级剪余片的。我会再送给你们一盘录像带。别问我任何问题,好好享受便是。可以随意拷贝。说不定马弗·桑德伯恩和‘四星’律师行的其他人也能从中找到乐趣。另起一行。房产转让文书我会尽快给你。我的会计会联系你。另起一行。替我向萨拉和孩子们问好。落款:最真挚的祝福。哦,玛利亚,房产转让文书今天拿给我签字好吗?把编号165的录像带用快递连同这封信一起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