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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先收着,谢谢大爷,我先回屋了。”
“哎,等下水开了我给你送热水去。”
国藩进了房,再次将包裹打开,他拿起本朱子全集捧在心口,百思不解,到底会是谁呢?
雪.从腊月二十七就开始下,一直下到除夕仍没要停的样子。
门房大爷从会馆厨房、端着碗姜汤,来到国藩屋门前:“涤生,我给你送碗姜汤。”
国藩忙将身上披的被子撂在床上,走来掀开棉门帘。
“趁热喝了吧,伤风发发汗就会好。”大爷说。
国藩接过碗,“大爷您坐着。”
大爷说:“会馆中午会餐呢,我得去帮忙。你赶紧把姜汤喝了,等下准备吃年饭。”
国藩端着碗少气无力地:“大爷,会餐我就不去了,我头昏得厉害。”
“我告诉你,伤风可不能一直躺着,得让汗发出来,越躺越难受。你听大爷的没错。”
国藩闭着气将姜汤喝下,大爷接过碗:“你先歇着,等下,我再给你屋送些木炭过来。”大爷端着碗走去。
国藩又将被子裹在身上,双手抱着瓷壶,霎时,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国藩朝窗前紧走几步,凝视着窗外飞雪,几滴伤感的泪水,从他清瘦的面颊滑落了下来,他喃喃地吟道:
高嵋山下是侬家,岁岁年年斗物华。
老柏有情还忆我,夭桃无语自开花。
几回南国思红豆,曾记西风浣碧纱。
最是故园难忘处,待莺亭畔路三叉。
随着一阵踏雪声,门外一个雪人掀开了国藩的门帘,国藩回头一看:“玉川兄!”
李文安拍打着身上落雪,“涤生,走,到我那去,我准备了新年大餐!”
国藩百感交集地望着李文安,“我本想叫你来呢,可雪实在太大,雪都堆到了窗台。”
李文安说:“路面已被人清扫过了,走吧,外面我叫的有车。”
“唉,我伤风好几日了,不然,我踏着雪也要去请你。今天,我们会馆也会餐。”
“伤风,一个人窝在屋里更难受。这两天你干脆住在我那,大家好有个照应。咱俩也一起备备考。走吧,车在大门外等着呢。”李文安鼓动着。
国藩见盛情难却,便揣了几本书,随李文安去了。
三年一届的会试,是科举制度的中央考试,因设在春天,故又称春闱。各省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所试项目有: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考中者均称贡士,第一名称会元。会试后,贡士再由皇帝亲自御殿覆试、择优取为进士。殿试试期一天,依成绩分甲赐及第、出身、同出身,然后,释褐授官。会试每逢辰、戌、丑、未年,即乡试的次年举行。
道光十五年三月九日,全国数千名举子云集北京贡院,三场考试下来,国藩和李文安双双落榜……
家中收到国藩落榜的书信,爷爷开口道:“既然国藩有这个意思,我想,还是和孙媳妇商量一下。”
曾麟书说:“我也这么考虑。”
“这样,我去问问秉钰,看她什么意思。”江氏说着便出了客房。
正在卧房刺绣的秉钰,见婆母进来忙站起身。江氏笑着坐在秉钰身边:“啊,绣的什么?”
秉钰腼腆一笑:“国蕙妹妹就要出阁了,我给妹妹做件嫁衣。”
“哎哟,国蕙后年才出嫁呢。”江氏说。
“早早地做好准备着,我手慢。”
婆母看了看儿媳,欲言又止地:“国藩来信说,今年春闱没有中榜。”
“嗯,我知道。”
江氏难为情道:“国藩信中说,明年,皇太后六十大寿,朝廷会加设恩科。他考虑,来回一趟要花费许多银两,便想和家里商量,是否可以让他继续留在京城,边学习边等待明年的恩科。”
秉钰闻听,心情复杂地垂下了头。江氏看着秉钰的脸色:“爹让娘来问问你的意思。”
“国藩说得对,即使现在返乡,年底又要进京。与其把钱花在路上,不如让他在京多待上一年。以后,诸如此类的事,爹和娘做主便是,不必问我。”
“娘是想,国藩你们刚成亲,他便两次三番地出外读书。唉,真是委屈你了孩子。”
秉钰反倒安慰着婆母:“有娘和爹处处宠着,我哪里会有委屈。只是,娘心里不要太苦了,国藩大了,别总事事不放心他,一年,转眼也就到了。”
江氏拍了拍秉钰肩膀,慢慢站起身:“别太劳累自己,晚饭,娘做你最爱吃的竹笋炒腊肉,嗯?”
秉钰咬着唇点了点头,她见婆母走出屋,忙从枕头下面拿出国藩来信,她将信捂在心口,无尽的思念写在脸上……
国藩留京学习期间,文风也更趋向于韩愈。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主张学古,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扬弃前人语言,提炼当时的口语。文学上则反对魏晋以来的骈文,提倡古文,文以载道。
韩愈的古文众体兼备,无论政论、表奏、书启、赠序、杂说、人物传记乃至祭文、墓志,无不被国藩崇尚与折服。
不觉一年过去。奈何,道光十六年恩科,国藩与李文安再度落第。二好友只得惜别,各自返乡。
为节省剩余不多的银两,国藩决定取水路返乡。尽管道路曲折,但那是条回家最便宜的路。
国藩整理好行装,拎着行李走到房门口,他再次回头转回窗前,抚摸着陪他两年的书桌,心中说不出的留恋与酸楚。
门房大爷在门外叫着:“涤生,马车到了!”国藩拎起行李,难过地走出了屋。
国藩上了马车,与大爷作揖告别,“大爷,您老保重!”
大爷挥舞着布满青筋的老手,衣袖沾着眼泪:“涤生,路上保重!两年后,大爷还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