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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灯有些暗淡,映衬得少年伏案的身形愈加萧索羸弱。
及至他写完,轻轻搁了笔,将木牍递与那中年仆役,“朱阿伯,你看看,可成吗?”
“成成成,整个益州,谁人不知你沈小郎自幼有神童之名,文章书法那叫……那什么天下……,”朱竺虽然记不得原话,可这份恭维也属真心实意,“……总之,小郎写的,必然是极好的。还要多谢小郎,为我写这一封家书。”
朱竺说完,复又低头,小心地卡着木牍的两个边,生怕抹脏了上面还未干的字迹,却不知自己这番奉承,反而是戳到了人家的痛处。
沈介却并未发作什么,只是苦涩摇头,“不过写几个字而已,不值当什么的。倒是小子受刑之后,起居不便,若是没有朱阿伯你照顾,只怕……”
“嗐,咱俩一个屋住着,我能看着你一个人受罪吗?”朱竺打断沈介,将木牍放回案上,不知道是第几百次地重复,“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眼巴前就是再苦再难,熬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沈介点了点头,“小子知道的。”
朱竺看着对方乖巧的模样,一时有些心酸,这分明是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劫难呢?
可见老天有时候真的是瞎了眼。
朱竺在心里无声地骂了句贼老天,眼见着木牍差不多干了,便另找了张木片,叠在了墨字之上,又用一根绳子,将两张木片牢牢地捆在一起。
——这就是一封信了。
沈介两只胳膊撑在榻上,架着自己单薄的身板,有些艳羡地看着朱竺打包家信。
朱竺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小郎可要寄信?你虽出不去,我可以帮你带出去,找人帮你送。”
——朱竺知道沈氏并非益州本地人,是因为做官才搬来的,老家必然还有亲人。
“是了,还真得写一封书信,”沈介看向朱竺,“若是我要往南中送信,可送得到吗?”
朱竺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你只管写,写了我自有办法给你送到。”
沈介听说,便又在案前坐定,将另一片干净的木牍取过来,拈起那只朱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秃笔,蘸了蘸墨,开始在木牍上唰唰写起来。
朱竺不认识字,自然看不出来这篇文章有多妙笔生花,可他看得出来,沈介眉下分明压着难言的痛苦,就是握笔的手,也有些略略发颤。
与适才代写书信的状态,可谓判若两人。
这小郎君到底写了什么,把自己写成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