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甘束手孟获再燃战火,略施小计丞相弭消兵祸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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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起了白羽扇,蜀军纷纷让开,谷口显出豁然的通道,“汉”字大旗猎猎如刀锋卷帘,仿佛引领游子归家的谶符,醒目而高岸。
再看那两边山头站起了成千的蜀军,或者拉开了火箭,或者正要将点燃的硝石推下,只等将官下令,顷刻间便要将这谷中四千藤甲兵烧成灰烬。
孟获一扬缰绳,橐橐地往谷口缓缓驱去,周遭是连续倒退的面孔。倒退的山谷林木,仿佛被秋风吹伏的大片红高粱,是那样惨烈的红,红如晚霞,红如战场上烈士泼洒的热血。
藤甲兵还在往外涌,一拨拨人冲向出口,却被一捆捆烧得热烈的火把吓得退回去,藤甲不怕刀、不怕水,唯一怕的便是火。
走,再去收整残兵,再去寻找盟友,再去经营一次战斗,然后接受再次……再次被擒的失败结局。
孟获听着声音很熟,他悬着心打量了一下,竟然是龙佑那。
马蹄磕磕的敲击声清晰得像卸甲时的铿然,在耳际一直摇啊摇啊。孟获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山谷,走不出那面“汉”字大旗,走不出诸葛亮凝望他的目光。
一骑急急地跑出行阵,高声喊道:“大王!”
忽然的疲倦让他想躺下去,无论躺在哪儿,只要在南中干净的天空下,身上没有沉重的甲胄,手中没有锋利的兵器,只有赤条条的孑然一个自己。他便长长久久地把自己整个地敞开,没有保留地交付给南中温暖的土地,仰看蓝天上白云变幻,一行行知名或不知名的飞鸟忽而踅往东,忽而踅向西,高兴起来,吼一嗓子山歌,不高兴了,对着远山竭力呼喊,听着辽阔的回声滚滚扑来,仿佛天地都听懂了自己的心事,和自己一起悲喜欢愁。
挤在山道里的藤甲兵登时慌了,疯了一般往前窜,刚才逃得早没影的蜀军忽然像诈尸似的冒了出来,本来惊慌失措的脸上抹着肃杀的寒气,手里齐齐地举起火把,火光很亮,映在藤甲上,戳开了无数血淋淋的洞。
那感觉真幸福呢,没有硝烟,没有死亡,没有征伐,永远活在新绿抽芽的生动里,永远和浪漫的梦想同邻,永远把纯粹的快乐背在肩上,也不觉得沉重。
“轰!”的一声巨响从天而降,将孟获撤退的欲望打得粉身碎骨。他转过头,铺天盖地的石块从山上滚下来,仿佛雷神发怒丢掉的巨锤,很快将身后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蓦地勒住马,微红的眸子里溢出了泪光,他一松手,牛角刀当啷坠地,而后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诸葛亮。
孟获一身的鸡皮疙瘩全弹了出来,疼痛的寒意当头劈下,他想拔马退出去,一定要退出去!
“丞相,”他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平静,可心里翻搅的波涛让他脸上的神情抽搐着,他用湿润得重不可堪的声音说,“我愿降。”他说完这话,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埋着头呜咽起来。
追锋犹如止不住的洪水,一径里涌入了一条狭长的谷口,两边山道林木茂密,彼此簇拥错生,像紧紧纠缠的成对儿情侣。
仿佛一座顽固的山终于挪动了,诸葛亮刹那间百感交集,他俯身扶起孟获:“你能迷途知返,重归王化,为南中百姓谋福祉,乃不世大功!”
这一路追击犹如乘风行舟,蜀军跑得痛快,藤甲兵追得欢畅,竟不知追去何方、追到何时,还以为是赶羊入圈,总有个尽头处。
满脸泪花的孟获受不得诸葛亮的夸奖,他也剖心道:“丞相不计前嫌,数擒数纵,此番恩德,天下少见,南人永不复反!”
火济一意孤行倾巢追击败退的蜀军,他毫无办法,也只有硬着头皮随大部队紧蹑。
他躬身请道:“丞相请以王师进驻南中,设官分职,孟获甘受节制。”
他的嚣张让孟获很不舒服,可势单力薄的孟获再不是过去一呼百应的精神领袖、能在联盟会上当众诛杀不服从的种落渠率。屡次的败仗早让他昔日的威风丧尽,他快要成南中的笑柄了,也不得不受恼人的掣肘。
诸葛亮摇头:“不,我不会留官,也不会留兵,我之率大军千里入不毛,只为弭平战火,重获升平。而今尔等皆归顺王化,不生反侧,南中则仍是夷人的南中。”
“下一次定让蜀军全军覆灭!”火济曾大言道。
孟获迷糊了,他想诸葛亮兵行南中,不就是为了屯兵南中,将南中纳入国家版图。若不留兵,则其平叛之举又是为了什么呢?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两边联军和蜀军的第一次交锋,虽是小规模作战,火济那支诡异的藤甲兵让蜀军束手无策。蜀军一向秉承以尽可能少的牺牲换取尽可能大的战果,既不能战胜敌人,又会有覆败之嫌,蜀军便主动撤退了,这让火济很得意。他觉得蜀军不过如此,甚至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听风是雨,随大流逃出牂牁,早知和马忠拼一拼,也许此刻安坐牂牁万寿指挥若定的便是他火济了。
诸葛亮笑道:“你若不置信,我可与尔等盟誓。”他轻轻握住孟获的手腕,“以你们夷人的方式。”
藤甲兵是火济手中的王牌,这是孟获看中火济的重要原因,对火济而言,昔日在南中传说中威风八面的蛮夷王孟获却是一只被猫追得无路可去的野耗子,孤家寡人、众叛亲离,除了火济能与他联手,别的种落渠率早就倒戈诸葛亮了,颇让他颜面扫地。如果说过去火济对孟获还有些神秘崇敬,现在却一点儿尊敬也没有了。他认为自己比孟获强多了,蛮夷王的头衔该让给他火济,而不是已成秋后蚂蚱的孟获。
“真的盟誓?”孟获如坠梦里。
他本依附牂牁郡太守朱褒,原想在叛乱中分一杯羹,可朱褒太不经打,三五下便被马忠打得落花流水。马忠一路跟着叛军余孽穷追不舍,火济本想拼死抵抗一阵,可兵败如山倒,他连和蜀军正面交锋的机会也没有,便被败军的恐慌逼出了牂牁郡。穷途末路时,却听说越嶲郡有孟获在与蜀军进行殊死决战,孟获也听说南中渠率还剩下一个火济愿与蜀军作战,两下里一拍即合,不顾路途竭蹶遥远,东西两边会合在一块,碰出了蛮劲十足的火花。
诸葛亮握着他的手举起来,扬声道:“军中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