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尚书台贤相理乱政,嘉德殿君臣议时局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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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另一茬:“有个事,臣斗胆进言。陛下可否宽恕秦宓,他虽不逊犯颜,到底是出于忠心,并非忤逆。”
刘备忽地展颜:“孔明不是已求过情了么?”他轻轻一拍诸葛亮,“上回孔明呈递辟太学博士表,提及秦宓之名,不是求情是什么?”
“陛下圣明!”诸葛亮拜下,“陛下盛怒,当初说三日问斩,而今已历十日,却仍不闻刀斧之声,臣已知陛下赦死。然秦宓至今仍关在诏狱里,他是一介弱质书生,臣担心他会瘐死。”
刘备没所谓地说:“先关着吧,死不了,”他一叹,“阻力太大,别再添乱了。”
他轻轻走开,把诸葛亮的表章轻轻地拢入了袖中。
杨仪回成都了,先去太常府交付节杖,再去尚书台交付尚书印绶。他出入公门办理这些事务时,总能感觉到背后躲在暗处的讥笑,针似的刺着他的皮肤,血流了出来,却流向心里,外边一丝儿伤口也看不出。
他交出尚书印绶时,格外小心地抹干净印盒子上其实没有的灰尘,黑漆盒锃亮如新,像刚刷过漆。收归印绶的吏曹尚书也不禁感慨,说这印绶盒子保护得真好。
他被贬官了,左迁弘农太守,不仅被赶出中央枢纽尚书台,还“遥署”地方郡守,守着个虚官,领着十斛米,尴尬地在低微官位上等到老死,再由子嗣上书朝廷,苦苦哀求一个得体的谥号,染满血泪的请愿书投上去,很多年才回应下来,那时,他已在坟冢中腐烂了。
遥署……杨仪觉得特别可笑,降黜就降黜,偏加上一个华而不实的名头,还不如勒令他致仕,或者干脆除名为民,倒也爽快。
他和魏延起争持,魏延被罚俸三月,他却贬官降职,这处罚太过偏袒。尚书台昏了眼不成,自己人不维护,偏去捧魏延的臭脚。想起魏延那又刁蛮又凶残的脸,止不住的恶心让杨仪以为自己吞了苍蝇。
他从尚书台公署走出来,盛夏的阳光在天空放肆地奔跑,将漫卷的白云撵去了地平线。没有尽头的成都平原像悲伤的脸,伤心的泪水流溢出去,涨起了澎湃的潮水,湮灭着世人的不甘愿。
费祎抱着厚厚的一扎文书从尚书台前的台阶下跑上来,抬头看见失魂落魄的杨仪,惊奇地说:“哟,威公,你何时回来的?”
杨仪懒懒地说:“才回来……”他盯着费祎,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盛开着春风得意的骄傲,虽然在竭力收敛轻狂,整个人却像成熟的瓜果,醉人的芳香掩不住地往外漏泄。
真叫人羡慕!
费祎被杨仪瞧得浑身不自在,往旁边挪去一步,没话找话地说:“威公这是来尚书台公事呢,还是休沐?”
杨仪答非所问,古怪地说:“文伟为太子亲信,异日前途无量,可别忘了我们这些没出息的穷朋友。”话里一股子呛鼻的醋味。
费祎听得别扭,也没显出来:“威公说哪里话,我一个小小舍人,不过为太子伴读,至于前途什么的,不敢做非分之想。”
杨仪哀伤地叹口气:“我是不行了,穷老林泉,潦倒陋巷,过一日算一日。”
费祎越听越难受,他笑了笑:“威公不要妄自菲薄。”
杨仪摇摇手:“我不是菲薄,是就事论事。唉,文伟是人才,干理果捷,他日定会超拔过人,别怪我多嘴,我告诫你一句,别得罪小人,免得遭殃!”
费祎不自然地一笑,他对杨仪和魏延的矛盾也有耳闻。可他是装糊涂的行家,明知道杨仪这是要他循着话头刨根问底,好让那怨气有处发泄,他偏装作没领会,打着哈哈说:“多谢威公良言,啊,我还有事,待我把事办完,再寻威公叙旧情可好。”
他对杨仪拱拱手,抱着文书跑进了尚书台公署大门内。
杨仪还憋着半截话,倒让自己难受,他“呸呸”吐了两口,没吐出半个字,却吸进去腥臭的灰尘。
远远地看见尚书令刘巴领着一群分曹尚书走过来,响亮的咳嗽声从公署的门楣外传来。他在刘巴看见他之前,迅速地背过身从另一条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