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埃隆·马斯克的统一场理论: 下一个10年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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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马斯克公布了“超级高铁”计划,并吸引了大批忠实信徒。作为一种全新运输的方式,“超级高铁”采用的是一种大型气动管道,类似于办公室发送邮件所用的管道。马斯克计划利用这种管道来连接洛杉矶和旧金山这样的城市,乘客和车子将能通过舱体进行运输。以前也有人提出过类似的想法,但马斯克的创意包含了一些独一无二的元素。他提出,管道要在低压环境下运行,舱体将漂浮在基底滑动装置产生的气床上。每个舱体将由电磁脉冲推动前进,管道里面设置的发动机会按需向舱体提供额外的推力。这些机制能够让舱体以800英里每小时的速度前进,人们从洛杉矶到达旧金山只需大约30分钟。这个设施将由太阳能供电,能将相距一千英里以内的城市连接在一起。“洛杉矶到旧金山、纽约到华盛顿、纽约到波士顿,‘超级高铁’适用于这样的城市间交通运输,”马斯克在那时说道,“如果距离超过一千英里的话,不但成本不允许,而且你也不想随处都是管道,谁都不想住在一个管道的世界里。”
马斯克花了好几个月构思超级高铁的想法,他私下里向朋友透露过这一构思。在一次采访中,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圈子以外讨论了这一话题。马斯克告诉我,他的主意源于他对加州提出的高速铁路系统的厌恶。“他们计划在加州建造的价值600亿美元的高速子弹列车是全世界每英里造价最高但速度最慢的火车,”他说,“他们这是在以完全错误的方式创造纪录。”根据加州的高铁计划,人们从洛杉矶去往旧金山需要两个半小时左右,但这一铁路系统要在2029年才能建成。如今,在这两座城市穿梭的话,坐飞机只要一小时,开车只要5小时,高速子弹列车的速度毫无优势可言,这让马斯克十分苦恼。他坚称,他的超级高铁造价仅在60亿~100亿美元之间,速度比飞机还快,乘客还能够把汽车开进舱体,到站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开着车穿梭于另一座城市了。
在当时,马斯克公开他的超级高铁计划,似乎只是为了让公众和立法者重新审视高铁。他并不真的打算自己建造高铁。他主要是想告诉人们,可以找到一些更为创新的点子,能够真正解决问题,推动国家的发展。幸运的话,加州高铁项目将被取消。在宣布他的计划之前,马斯克在电子邮件和电话里跟我说了很多。他写道,“过一阵子,我可能要出资打造一个‘超级高铁’项目,或提出这方面的建议,但现在我还在忙SpaceX或特斯拉的业务,脱不开身。”
在发表了一篇详述超级高铁的文章之后,马斯克的心情开始发生了变化。《彭博商业周刊》刊登了这篇文章的第一部分,很快,该杂志网站的网络服务器陷入瘫痪,因为大众纷纷登录网站来阅读这篇文章。Twitter(推特)上的人也失去了理智。马斯克发布消息约一小时后,他召开了一个电话会议来讨论超级高铁,在我们的数次对话和发布消息那一刻之间的某个时刻,他已经决定了要自己建造高铁。他告诉记者,他考虑至少做出一个原型来证明这一技术是可行的。一些人嘲笑这一观点。“一位亿万富翁公布了幻想中的太空火车,”“硅谷八卦”嘲弄道,“我们喜欢埃隆·马斯克的疯狂决定——曾经,电动汽车和私人太空飞行似乎也是很愚蠢的想法。但更愚蠢的是我们当真了,其实它只是一个超级富翁狂热的想象。”不同于早期抨击特斯拉的时候,“硅谷八卦”现在只能代表少数派的声音。大多数人现在似乎相信马斯克能够做到这件事。我认为,人们相信他的程度让马斯克自己都很吃惊,这迫使他承诺造出这一原型。在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艺术模仿时刻,马斯克真的已经变成了全世界最像“钢铁侠”托尼·史塔克的人,他不能让崇拜他的大众失望。
超级高铁计划发布之后没多久,投资人兼马斯克的好友谢尔文·皮谢瓦带着这项技术的详细说明在白宫与奥巴马总统进行了长达90分钟的会面。皮谢瓦说,“总统很喜欢这个点子。”总统的参谋研究了这些文件,并在2014年4月为马斯克和奥巴马安排了一次单独会面。从那以后,皮谢瓦、凯文·布罗根和PayPal前高管戴维·萨克斯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取名为超级高铁技术有限公司,致力于在洛杉矶和旧金山之间打造超级高铁的第一阶段工程。理论上,人们将能够在大约10分钟之内穿梭于两大城市。他们也向内华达州参议员哈里·瑞德简要介绍了这个想法,他们如今正准备买下15号州际公路旁边的土地使用权来建造高速铁路。
对于格温·肖特维尔和斯特劳贝尔这样的员工来说,和马斯克一起工作意味着要默默无闻地帮助他开发这类奇妙的技术。他们是坚定的后盾,永远在幕后支持着他。肖特维尔从SpaceX成立第一天起就一直为公司服务,推动公司向前发展,她压抑自我,从而保证马斯克获得他希望的一切关注。如果你是肖特维尔,并且坚信要送人类上火星,那么这一使命将优先于个人欲望。斯特劳贝尔也同样一直在特斯拉工作,他是员工与马斯克之间沟通信息的可靠中间人,他对汽车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尽管斯特劳贝尔在公司地位特殊,但他正式要求我谨慎处理我们的谈话记录。马斯克喜欢代表公司发表言论,如果他最忠实的管理人员说了和他自己的观点或者他想让大众知道的东西不一致的话,他会严厉惩罚他们。斯特劳贝尔一生都致力于制造电动汽车,他不希望愚蠢的记者毁了他一生的工作成果。“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放下自我,”斯特劳贝尔说道,“埃隆这个人特别难伺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太富有激情了。他会失去耐心,然后说:‘该死的!我们一定要做这件事不可!’有些人会因为太过恐慌而变得神经紧张。人们似乎怕了他,没有勇气面对他。我设法帮助别人来理解他的目标和愿望,但我也有许多自己的目标,我得保证我们的目标是同步的。然后我就得保证公司里是上下一心的。但埃隆是我们的老板。他在用血、泪和汗水去推动这些事情。他冒的风险比谁都大。我很佩服他所做的一切。没有埃隆,一切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在我看来,他有资格站在台前代表我们。”
普通员工对马斯克的描述更多面化。他们尊敬他,理解他的苛刻,也认为他已经达到了刻薄的地步,让人感觉反复无常。员工们想要接近马斯克,但他们也害怕他会突然变卦,每次和他见面感觉都可能被解雇。“在我看来,到目前为止,埃隆最糟糕的缺点是缺乏忠诚或者人情味,”一名离职的员工这样说道,“我们中的很多人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替他工作,但他却能不假思索地就把我们像垃圾一样丢在路边。可能他的目的是杀鸡儆猴,可能他确实完全不顾及人情。很明显的是,为他工作的人就像一颗子弹:用完以后就会被丢掉。”
SpaceX和特斯拉的公关部门已经见证了多次这种状况,在公关部门,这种事发生的次数比任何部门都多。马斯克用极高的效率开除过很多公关人员。他常常自己承担大量媒体沟通工作、撰写新闻稿、联系他认为合适的媒体。很多时候,马斯克没有提前告知公关人员他在做的事情。比如,在宣布超级高铁计划之前,他的公关代表给我发了邮件,确认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和日期。有时候,记者们在电话会议开始前几分钟才会接到通知。这本不是公关人员的失职,他们无法得知这一消息。事实是,马斯克仅在活动前几分钟才告诉公关人员,他们只能匆忙地应对他心血来潮的计划。当公关人员接到马斯克下达的任务时,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以最高的水准去执行任务。一些公关人员在他的高压之下只工作了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就辞职了。另一些人坚持了下来,但最后都精力耗竭或被开除了。
马斯克看似无情的管理风格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发生在2014年年初,他开除了玛丽·贝思·布朗。“一名忠诚的行政助理”这样的表述远远不足以形容她的工作。布朗更像是马斯克的左膀右臂——你必须通过她才能了解马斯克。十多年来,她把自己的人生贡献给了马斯克,每周在洛杉矶和硅谷之间穿梭,无论上班日的晚上还是周末都在辛苦加班。布朗找到马斯克,询问自己能否享受和SpaceX高管一样的工资待遇,因为她同时要安排马斯克在两家公司的日程、负责公关工作,很多时候还得做出商业决定。马斯克让布朗休几个星期的假,他会承担她的工作,看看能有多辛苦。布朗休假回来后,马斯克告诉她,他不再需要她了,改让肖特维尔的助理来负责安排他的会议日程。忠心耿耿的布朗觉得很受伤,她不愿意和我谈及这件事。马斯克说,她太轻率了,经常代表他发言,说真的,她需要过自己的人生。其他人偷偷议论说布朗和莱莉闹翻了,这才是布朗被开除的真正原因。<sup><a id="note66" href="#note66n">[6]</a></sup>
不管发生了什么,整个情形变得很糟糕。托尼·史塔克可没有开除佩珀·波茨。他喜欢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她是唯一一个他可以相信的人,和他一起经历过一切。马斯克愿意放布朗走,而且以这么草率的方式让她走,这让SpaceX和特斯拉的员工很吃惊,这简直是马斯克冷酷无情的最佳明证。布朗的离开成为马斯克缺乏同情心的证据之一。马斯克用伤人的话斥责员工的故事越传越多。人们还把这种行为归结为马斯克的另一个古怪的特点。一旦他发现邮件内容里有错别字,就会咬住不放,甚至达到了有错字就无法阅读邮件内容的地步。即使在社交场合中,马斯克也可能会突然从餐桌前站起来,不做任何解释,径直走到外面去看星星,仅仅因为他不愿意跟傻瓜待在一起闲聊。基于这所有的行为,很多人向我总结了马斯克给他们留下的印象,他们觉得马斯克是个在一定程度上自闭的人,他没办法考虑别人的情绪,也没办法顾及别人的福祉。
在硅谷,人们喜欢给那些与众不同或者脾气古怪的人贴上自闭症或者艾斯伯格综合征的标签。这是一种很流行的空想心理学。如果给马斯克贴上这样的标签的话,那你就太不了解情况了。
马斯克在他最好的朋友和家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和对待员工时完全不同,即使那些员工已经跟随了他很久。在他的小圈子里,马斯克是个热心、风趣而且很容易动感情的人。<sup><a id="note67" href="#note67n">[7]</a></sup>他也许不会像普通人聊天那样关心一下朋友的孩子最近如何,但当他朋友的孩子生病了或者有麻烦的时候,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他们。必要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亲近的人,回击那些伤害他自己或者他朋友的人。
按照神经心理学家的描述,马斯克的行为显示他是个天才。这样的人在童年时往往会显示出不凡的智力,能够在智商测试中获得高分。这样的孩子往往会认真地观察这个世界,发现其中的缺陷,比如系统中的小故障,他们会在脑中构思逻辑路径来排除故障。对于马斯克来说,他之所以想要让人类成为多行星物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受到科幻小说和技术的影响。这也可以追溯到他的童年时期。这已经变成他永远的使命。
马斯克生活的每一方面都像在试图安抚那些正在侵蚀他每一寸皮肤的忧愁。他看人类皆是自我设限而且身处险境,并想要摆脱这样的处境。那些在开会时提出错误意见的人,或者在工作时犯错误的人,都阻碍了他的前进,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他没有像别人一样讨厌这种人,只是为他们所犯的错误感到痛苦。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了解自己的使命时间紧迫的人。他比一般人更加不在乎他人的感受、更没有宽容心,因为他冒的风险实在太大。员工应该尽最大能力帮助他解决问题,否则就直接滚蛋。
马斯克对于这种事一向很坦率。他希望别人能够理解,他不是在商业世界中追求短暂的机会,而是在试着解决那些几十年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在我们的对话中,马斯克一次又一次谈到了这一点,强调了他这么多年来对电动汽车和太空的思索。他的行为模式也是这样。当马斯克在2014年宣布特斯拉将公开其所有专利时,分析师们试图确定他是不是在作秀或者其中是否隐藏了不明动机或者圈套。但马斯克的决定就是这么坦率,他希望人们制造并购买电动汽车。马斯克认为,人类的未来取决于此。如果公开特斯拉的专利意味着其他公司能够更容易地制造出电动汽车,那么这对人类来说是有利的,这些理念应该是免费的。愤世嫉俗的人一定会嘲笑他的观点,但马斯克已经计划好这么做,他在解释自己的想法时是真诚的,而且极为真诚。
和马斯克最亲近的人都学会了这样的思考模式。<a id="notes22" href="#notes22n">22</a>他们能够认同他的观点,但他们会挑战它、完善它。马斯克在一次聚餐时询问我,是否觉得他是个疯子,这是他抛给我的一个测试。我们谈了很多,他知道我对他的工作十分感兴趣。他已经开始信任我,打算向我敞开心扉,但他想最后一次确定,我是否真的知道他追求的东西有多么重要。他的许多挚友已经通过了更多、更严格的测试。他们对他的公司寄予希望,在批评声中为他进行辩论,会在他2008年陷入绝境时帮助他。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致力于帮他完成他的事业。
技术行业人士喜欢把马斯克的自励和野心与比尔·盖茨及史蒂夫·乔布斯相提并论。“埃隆挚爱技术,他有对梦想无拘无束的态度和长期追求的决心,”曾经在乔布斯和盖茨的公司任职,最后成为微软首席软件架构师的神童爱德华·荣格(Edward Jung)说道,“他有乔布斯那种消费者敏感度以及类似于比尔那样的聘用自己熟悉领域以外的人才的能力。我们有时候希望克隆出比尔和史蒂夫那样的人,或许我们也应该克隆一下埃隆,看看会发生什么。”风险投资家史蒂夫·尤尔韦松(Steve Jurvetson)曾经投资过SpaceX、特斯拉和太阳城,他在乔布斯手下工作过,并且熟悉盖茨的为人,他也觉得马斯克是他们二人的升级结合体。“埃隆和乔布斯同样无法忍受表现差的员工,”尤尔韦松说,“不过我觉得他比乔布斯好相处一点,比盖茨更文雅一点。”<sup><a id="note68" href="#note68n">[8]</a></sup>
当你越来越了解马斯克之后,你会觉得很难把他跟同类人相比。乔布斯也是两家涉足不同产业的公司CEO——苹果公司和皮克斯公司。但他们除了这一点相似之外,其他都不一样。乔布斯在苹果公司投入的精力比皮克斯多,不像马斯克,他对两家公司投入的精力是相等的,然后把剩下的精力投入到太阳城。乔布斯注重细节也是出了名的,但他不像马斯克那样监督着公司如此繁多的日常运营。马斯克的方法有其局限性,他在营销和媒体策略上没有那么应对自如。马斯克不会事先彩排自己的陈述或者润色自己的演讲,他喜欢在特斯拉和SpaceX的大多数新闻宣传活动中进行即兴演讲,他总在周五下午记者们准备回家过周末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因为他一般都是在那时写好了新闻稿,或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乔布斯则相反,他很珍惜每一次做陈述和面对媒体的时刻。马斯克可没有时间这样做。“我没有时间去练习,”他说,“我一般都是即兴演讲,结果各异。”
至于马斯克有没有像盖茨和乔布斯那样,带领着技术行业到达新的高度,权威人士的说法各不相同。一些人认为,太阳城、特斯拉和SpaceX并没有给产业带来多少真正的希望,它们并不能带来某种轰动性的创新。而另一些人则认为,马斯克有真本事,是未来技术革命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近年来凭借对科技领域有深刻见解的文章以及关于科技可能走向的观点而闻名的经济学家泰勒·考恩(Tyler Cowen)属于前一类人。在《大停滞》(The Great Stagnation)一书中,考恩对行业缺少显著的技术进步而感到惋惜,他辩称,美国经济已经放慢脚步,因此人们的工资水平也下降了。“这么比喻吧,美国经济从17世纪开始已经取得许多较易取得的成绩,比如自由的国度、大量移民劳动力或强大的新技术,”他写道,“然而,在过去的40年里,这些容易摘到的果子逐渐消失了,我们却假装它还在那儿。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现在正处于技术的停滞期,而这里的果树比我们认为的少很多。就是这样,这就是出问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