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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一个专门负责洒扫的孤儿,因为经常吃不饱,饿得没有办法,便偷偷进入了我的专用厨房去偷东西吃。被发觉之后,当然他是只有皮肉受苦的了。至于为什么他要偷,为什么不让他吃饱的原因和理由,便连想也不去想,只是拿打和重重地打来解决一切。
以上所举的三个例子,固然已经足以充分现出我的凶狠狰狞面目了。但是在我说来,还只是一些日常茶饭的其小焉者,我还在长春,欠下过一笔打死孤儿的血债哩!
这一罪行的经过是这样的:
有一个叫孙博元的孤儿,因为受不了这种经常的折磨、日夜的酷使,便乘机逃走了。在那有伪禁卫队严守着外廊,有伪护军把守着各个宫门,更有无数的狗腿子、特务之类的所谓他的层层上级者严密监视的伪宫内府,像是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真是插翅也逃不脱的。结果他当然是被捉回来了。他被捉回来之后,除了饱受了一大顿毒打,还被处以"监禁空房"的惩罚。但是这种不宣告期限的监禁,尚不是被关到一间空房子内,便算完事,还有其他附随而来的对他折磨的方法哩!例如,在他的两腿上系上铁链,并把铁链一端压在沉重的物体上,以防其再度逃脱;又如还在我"兴之所至"把上下唇一动的时候,就可以叫他品尝一下"跪铁链"的滋味。就在这样任意摧残、不断折磨的几天工夫,就把这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孤儿,给毁得憔悴不堪。后来,在他苦苦哀告立誓决不再跑之后,才把他释放出来。请想,这种残酷的人间地狱,谁又能受得了!当然他还想要逃出去,想要活下去的。于是他又逃跑了。这次逃跑的情形更惨:他这次并不是真个地往门外脱逃,而是往空缸里去钻。也许他是想在无人的时候从缸里爬到伪宫外面去呼吸自由新空气的吧?也许他是宁可死在缸里,也不愿意去受那难以忍受的痛苦生活的吧?他就是躲在一个空缸里过了两天的不吃不喝、忍饥耐苦生活的。结果当然是又被发现抓了回来。于是,在当时给我当随侍的严桐江就来报告我,说已经把孙博元捉了回来。我听了这番报告之后,还恶毒地命令他说:"先给他些东西吃,然后再重重地管教他!"可是严桐江等却已经"先打后奏"地把孙博元给毒打过了。
本来这也难怪他们。因为在我那阴险狠毒的"家规"下,他们怎敢不为了"自救"而拼命地打这个"两次图逃未遂"的孤儿?不然他们是会根据我所制定的"治家"条例,而受到"罪加一等"的严罚的!
这个为了要活着,为了要逃出魔窟而做了最后挣扎的可怜孤儿,就是在两天没有吃东西的冻饿交加和担惊害怕并无情毒打下,他的面色越发变得惨白了,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了,最终到了濒死的状态之下了。
我听了这一报告之后,也慌了手脚,便立即命人打电话把黄子正大夫接来,进行了急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不幸的孤儿,便最终死在我的"家法"之下!
我之所以要接医生来做抢救,也并不是我对这个孤儿孙博元产生了什么"慈心",也不是我动了什么自责和后悔之念,而是由于我的迷信思想在支配着我。我怕打死了他,他会冤魂不散而来向我"索命",更怕由于因果报应欠下了来世的人命血债。
在这个孤儿已经在我的毒杖下丧失了他的宝贵青春生命之后,我便抱着"亡羊补牢"的自慰心情,带着打死这个孤儿的凶手,急急忙忙地一同跪在佛坛之前,一面不住地磕头,一面还给这个牺牲者诵经念咒来超度他的屈死亡魂,同时还"不揣其本"地厚着脸皮严命这些凶犯,每天要用竹板自己打自己手心几下,以示杀人后的"忏悔",并且还把这种"忏悔"的期限定为半年。
这就是我在这一血腥杀人事件后,所做的全部"善后"的处置。
像是我这种事事不知"反求诸己"徒知"嫁祸于人"的卑鄙狡诈手段,也就是历代封建统治阶级一贯使用的常套老手法。例如,清代皇帝每年当处决全国"狱囚"时,总是要在冬至那天,在身上换上素服,装模作样地上表于"天帝",并把决定要屠杀的牺牲者姓名,也一一列在表上,用火焚化。目的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杀人,是由于"万不得已";同时也为了使人们看,自己对人民的生命是怎样地加以"重视"。像是这种"好话说尽,坏事做尽"的假仁假义的欺人方法,是根本瞒不住广大人民的亿万雪亮双眼的。任凭那些暴君的爱憎喜怒而被立毙杖下的人,被严刑折磨而死于非命的人,在一道口头命令或是一张便条的威力下,便不问情由如何而被就地正了法的人......每年之中,会有多少这样的牺牲者啊!那些惯用的邀买人心的老手法,不是也和我在这次杀人事件中的所作所为,完全一般无二吗?尤其是只知归罪于下手的人,而绝不反省一下,究竟这些下手行凶的人,是奉了谁的命令?是执行了谁的意旨?何况这些下手的人,并不是出于本心而是迫于不得已,出于自救,所以才干出这样的罪恶勾当来的。按理说,充其量,像是严桐江只不过是一个帮凶的角色,只不过是个奉命杀人的刽子手,而这个真正杀人的主谋犯,真正的元凶大憝,却恰恰是我自己而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