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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六、吉冈安直</h3>
一提起这个吉冈来,便不由得把我的牙根恨得发痒。他不但是在伪满时代,从中佐一直升到中将,一连十年多,总是缠在我的身边,就是我在天津的时候,就开始认识了他,但总是越来越厉害地纠缠着我,影响着我,还不住地把我往罪恶深渊中推。就在他一贯和我狼狈为奸的情况下,真不知祸害了多少祖国东北人民!一直到了一九四五年"八一五"以后,才在苏联军队的伟大降魔宝剑下,把我和他的这种难解的怨缘给痛快地一刀两断了。
关于天津时代的事情,由于已在第二章中说过一些,现在不再赘述。此外,还因为他的魔影,已经是十数年如一日地不住贴上了我,特别是在伪满的那段时期,他更和我成为每当有我时,必定少不了他的情形,真如同形影相随一般,所以关于他的可恨的回忆----在我则成为可耻的回忆、可怖的回忆----多得犹如一部廿四史不知当从何处说起。因此,我想只就较为突出和比较严重的实例举出若干来,作为我对他的没齿难忘的纪念吧!
(1)从日本鹿儿岛来的"好消息"
他由日本天津驻屯军司令部被调回日本之后,便在日本鹿儿岛某联队内任大队长。那时我弟弟溥杰正在日本东京的"学习院"读书。大约是一九三一年夏季的事情吧,当他正打算利用暑假回国时,吉冈便去信邀他借回国之便,可先绕道到鹿儿岛盘桓几日。当住在吉冈家中玩了几天之后,临行的时候,吉冈便神秘已极地对我弟弟说:"你回到天津之后,请对令兄说:现在张学良搞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也许就会发生什么事情也未可知。请令兄多加保重罢!他不是没有前途的!"我弟弟听了这种颇富含蓄的弦外余音之后,因为这种话,也正合乎他平素的口胃,他就认为这确是一个"好消息",于是便兴致勃勃地把这几句充满日本帝国主义侵略阴谋的自供状,谨记在心。到天津之后,便立即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有这样的难弟一定也有这样的难兄,我听了这番话后,也认为这确是"好机会"即将到来,而不觉喜出望外。
请想一想吉冈所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这岂不是等于说,不久日本帝国主义,就要对我东北来进行什么阴谋活动?并且,这岂不是意在言外地说,日寇已经准备好要利用我的吗?只要是稍有一些起码的民族气节和起码人心的话,谁还能不满怀愤怒地立即向祖国人民大声疾呼而尽力揭发日本帝国主义者的这一卑鄙阴谋!而我则是由于有了甘愿供敌人利用的不良居心,所以不但是丝毫没有作为一个中国人所应有的义愤,反倒别有会心地认为良机即将到来,真是越回想此事,越觉得日本帝国主义的万恶,吉冈的万恶和我以及我弟弟的万恶!
他是这样来到我身旁的:
在伪汉奸政权成立后,也正是我弟弟溥杰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法西斯军事教育的时候。偏偏冤家路窄,这个吉冈安直也被调到该校,当上了教授战史的教官。吉冈为了要从我的身上去找他自己的立身出世道路,便拼命地对我弟弟进行了一系列的套头、拉拢。例如每到星期日或是学校放假的时候,他总是死乞白赖地非把溥杰拉到他家去玩不可。当然不用说,每次都是好酒好菜地殷勤招待的了。有一天他忽然对我弟弟说:"我不久或许能到满洲国令兄那里去工作也未可知。不过是,在那里工作也不很容易。如果没有关东军军部的力量来做后盾的话,简直是一步也行不通。如果日本陆军省方面一定非要我去不可,那么,我就非得先和他们约法三章不可。否则我宁可不去,也不能到那里去找罪受!我的主要要求是:得让我兼上关东军司令部参谋的名义才行。"他说到这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感慨无量地继续说:"像是中岛比多吉、石丸志都麿等,就是因为在关东军里没有根子可扎,所以他们才都一个一个地失了脚......"
过了些日子,他又对我弟弟说:"现在日本陆军当局,已经决定要派我到新京----长春----去了。请你先给令兄写封信,就说吉冈要到他那里去工作。只要有我在那里工作的话,拿咱们的关系来说,还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不过得求令兄先给我准备一间办公的房子。你可以告诉令兄:我是不能和他们(指伪宫内府的伪官吏而言)成天际在一起鬼混的!"
于是,我弟弟就忠实地替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替他做了"先容"。
事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吉冈是为了要用两面讨好、两面取巧的所谓两面光的办法,来制造并巩固他自己的地位。
他为什么非要兼关东军司令部的参谋不可?
那就是为要在日本法西斯军队的狗皮之上,再挂上一副金黄黄的参谋带,好来吓唬我以及伪满当时的所谓大官们,好使这些走狗在那明晃晃刺刀的背景下,服服帖帖地听凭他的任意摆弄。
为什么要通过溥杰之手,要求我事先替他准备好一间办公房间呢?
那就是为要使日本陆军省以及关东军看一看,他确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也可以说是"好朋友",好使日本军方认为除了他,便不会再有这样"胜任的"、能够操纵我的"适当人才"。他就是使用了这样的手段,因而得到并巩固了他在当时的重要地位。所以,他才能从一九三四年前后,一直到一九四五年日伪双双垮台为止,总在担任着支配我一切的特务----也就是操线工作。凡是日寇有什么阴谋企图,需要我去做开路先锋的时候,便由他口头命令,或是用什么纸条子台词的办法,让我去做传声筒,或是带头人。
总而言之,他在一起初,就是用这种两面取巧、两面挟以自重的方法,混到我的身边,并由于他能随时随地执行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于是就把他的声望和地位,逐渐抬高和巩固起来了。
溥杰是在他的完全利用之下,替他忠实地铺平了十几年的为非作歹的道路。
我则是在他的整个操纵下,做出了无数祸国殃民的罪恶行为。
以上所列举的,只不过是他的魔爪才伸出来时的概略情景,至于以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地逐渐发展到肆无忌惮的地步,看到后面就可明白。
他是这样替自己增加骗人"政治资本"的。
吉冈安直很喜欢绘画。如果从严格的艺术眼光来看,他的所谓"绘画天才"也只是曾把他过去在小学时代所学到的技能,更在几十年后的脑海深处,重新捞取上来的程度而已。他不但是拿他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特技",曾唬住了那帮满脑袋大和魂与满肚子法西斯精神的日寇军官,他也曾把他的所谓"文采风流"的"写生画笔",当作他向上爬的阶梯呢!
他就是这样地自己把自己吹捧起来的。
有一次他画了一幅墨竹。他认为即使自己花多少钱把这张画装裱得多么富丽堂皇,依然不会唤起一般人的惊奇赞赏,所以就拿这幅画去求在伪满当时既有"大书家"之名,又有伪国务总理之位的郑孝胥,给题上一首诗。当然郑孝胥是不能而且不敢吝啬自己的笔墨了。于是他又把这张既画且诗的画拿到我这里来,要求我也在上面给他题几个字。当然我也不能例外,只有点头遵命的"自由",而不敢摇首拒绝的。于是他又把这幅既有伪"皇帝"题字,更有伪国务总理题诗的画,拿回日本,献给裕仁的母亲----"日本皇太后"。
因此在当时日本的社会中,就喧腾起"彩笔军人"的"国际佳话"来了。
他的"画名",一瞬间被抬高了。同时他在敌伪间的所谓国际个人地位,也抬高起来了。
(2)敌伪双方上层人物之间的一座桥梁
这个吉冈安直,虽在我和日本帝国主义军部之间,巩固了他个人的所谓初步地盘基础,但他又怎能以此为满足?仍是时常找个题目回日本到陆军省等方面,去做"事务上"的联络。不过,他哪次也不肯空手来去,总是绞尽了脑汁想一些可以显示一下自己才能的方法,作为他衣锦还乡的装饰。
例如他经常在临行时,动辄来教导我说:"可以做些点心,或是找些东西,交我给日本皇太后送去!"等到他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就把一些日本点心和礼品等带回来,说是裕仁母亲亲自交他送给我的。
还有一次,在他临赴日本之先,又来启发我说:"你这里,不是有唱片录音的机械么,我教给你几句日本话,你可以把它灌入唱片中,交我给日本天皇带去!"我现在还约略记得他所教给我的那几句日本话,就是:"我谨祝天皇陛下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