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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时健有时只好躲起来。尤其到北京开会时,这里聚集了太多有权有钱之人。如果他们得知褚时健来到北京,必然会是挤破门的架势。褚时健碰到过被堵在宾馆房间里出不了门的情形,所以后来到北京,他都悄悄住在总参谋部下属的一家不起眼的四星级宾馆,和平宾馆。吃饭他也尽量选择小馆子,主要是人少,其次也因为小馆子自在。"哎呀酒店大了,一堆人光顾着说话了,总觉得吃不饱。"他说。他就喜欢在北京胡同边上的小饭馆里,点几个小菜,迅速把饭扒完,然后碗筷一推,起身走人。
这种隔绝生产和市场的做法完全是计划经济时期的特点,极大影响了工业和商业的发展。1992年,国家基本上已经放开了国企的自主销售权和定价权,唯独特殊的烟草行业一直不松口。
有朋友带他到北京著名的琉璃厂去逛,大家都逛得热闹,回头发现褚时健不见了,折回去找他,却看到他正和卖烟的小贩聊得热火朝天,恨不得坐到地上聊个痛快。褚时健敢做大事,但并不爱和所谓大人物交往,和所有基层的、贴地生活的、干活儿的人打交道,是褚时健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事情。
玉溪卷烟厂尽管实行"三合一",但仍然只有10%的自销权,而且云南省的整个烟草体制仍然是专卖体制,没有整体的市场运转,玉溪卷烟厂的10%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褚时健算过账,因为没有自销权,玉溪卷烟厂一年能损失20个亿以上。
但领导还是要见的。许多和褚时健共事或相识的人都认为褚时健其实很懂政治,因为他很懂得如何与领导打交道。那时玉溪卷烟厂的每一项特殊政策,都是褚时健去争取,并且大都成功。褚时健自己不认为,对于领导对自己的建议很支持,他的解释是因为自己比较直截了当,而且在领导面前从来不说无用之话。他自己也喜欢这样的属下,自然对领导不会绕弯子,最重要的是他做事都是从国家的角度考虑,领导没有拒绝的理由。"大多数领导都是为国家考虑的。"他说。很多人习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褚时健则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
在卷烟生产和销售的过程中,有一项制度大概最束缚厂家的生产积极性和规模扩大的可能性,那就是缺乏自主销售权和定价权。褚时健即将挑战的就是烟草行业这一制度的铜墙铁壁。
如果说到懂政治,在国家政府机关工作过多年的褚时健自然不可能不了解。那时他自己也说:"我关心政治形势、经济动态、世界知识等,搞经济管理的人不懂政治不行。"但政治中的权谋与倾轧,曲折与腹黑,他却觉得自己实在不擅长。90年代中期的一天,他与朋友、已退休的前云南省委书记普朝柱难得有空闲聊。他忍不住指责当时正在任的某领导:"我看他就是个政客!"普朝柱看着他,沉默不语。多年后褚时健呵呵笑着说:"老普这个人和我不一样,我们两个观点看法其实都一致,但我就直接一些,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老普要慎重得多。"
但褚时健依然是个斗士。
1994年,褚时健在《云南人事》上撰文,里面有几句评价自己的话:"人家说我治厂有方,其实,我亦只不过注重自己这个'人'的修炼罢了。我的最大兴奋点是干事,表扬并不重要,荣誉也不重要,无论是连阴雨还是艳阳天,只要能干事,生命就有意义。"
在市场大奏凯歌,每一个见到褚时健的人都向他道贺的时候,只有褚时健知道一路走来有多么艰难。争取外汇购买设备、想办法串换辅料、辛苦地在农田中培育出中国乃至世界上上佳的烟草、几千员工的工厂一步一步地提高劳动热情和生产效率,这一个一个的障碍耗了他10年的心血。市场与体制的冲突,行业制度与市场的冲突,每一天都在烦扰他。10年,3650天,他从壮年步入花甲之年,工厂已壮大,儿女已成人。他完全可以放慢脚步,享受岁月。
<h3>叫停</h3>
1994年3月10日,云南省烟草公司开办的中国第一个卷烟交易市场挂牌开业,全国有442家烟草经营公司的代表蜂拥而入。这是香烟第一次在现场以拍卖方式进行订货交易,买卖双方都很激动。
褚时健拿下第二板斧。
拍卖会一开始,昆明卷烟厂的云烟首先开拍,62元开价,72元成交。10元的提升!这让人激动不已,要知道这是一条烟的价格。等到报价人说"下面是'红塔山'"时,全场突然一阵寂静,对于当时的烟草界来说,这是如雷贯耳的三个字。红塔山从一条64元起拍,一路攀升,到76元时还有人在继续举牌,这几乎已经是零售价了!褚时健往下面看了看,简直就是牌林!举牌者无数。褚时健退到一边,思虑了一下,对报价人耳语了几句。报价人惊奇地看向褚时健:"不是开玩笑吧?"褚时健拍拍他的肩,继续坐到了一边。下面人耳语纷纷:"褚老板啥意思啊?"报价人定定神,对下面宣布:"刚才褚厂长说了,因为价格太高,玉溪卷烟厂放弃交易,按原价销售!"
名优烟翻番在当年就实现了计划,玉溪卷烟厂轻易就在1990年跨越了40万箱的生产量。
静默了两秒后,全场掌声雷动。昆明卷烟厂厂长走到褚时健边上伸出手来握手:"老褚,高!我们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