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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当然就是李布衣。
在枫林深处，她的语音像小女孩在大风里喊一样，传出很远，但声音微弱得像歌曲的余音。
那人笑道：“不就是我。”谈笑间杖点如风，逼退了黔娄一屈和老萧的袭击。
李布衣忽然长吸了一口气。
柳焚余叫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在这深长的呼吸里，一下子，人物都像扬掌下的蚊蝇，在等待一触下的即发。
他以竹杖救走柳焚余，也不及回杖自保，只一偏首，项雪桐一剑不中，但挑去了他的面罩。
但李布衣没有出手。
他的竹杖从杀招改成拍走柳焚余，看去平淡无奇，实是最难做到的一点一招里，其杀气之大足以使杀人无数的项雪桐不敢撄其锋，却在霎时之间成了救人的一招！
他长叹道：“你若死了，看来，方姑娘也不能活，我总不能杀两个人，而她爱你，并没有错。”
项雪桐自救的一剑倏转而成飞刺，疾取来人脸部，来人慑危小枫救方轻霞、退项雪桐救柳焚余，都不过是在刹那间的事。
他看着转悲为喜的方轻霞，那么可爱玲珑的一张脸，多情而无邪，不论有情无情都漾着灿目可喜的光华。李布衣叹道：“我不能在你受伤的时候动手，那两条命，暂且寄住……你，你好好待她……”
项雪桐回剑自救，那杀意的一杖变成了救人的一击，把柳焚余拨开去。
李布衣说罢，向方轻霞笑了笑，觉得把无限的祝福，都在笑意里交给她了，才转身行去。
这个人同时间向项雪桐刺出一杖。
但柳焚余却叫住了他：“李神相。”
方轻霞落在另一个人的手上。
李布衣徐徐回身，柳焚余垂下了头，把剑柄向着李布衣过去：“我今后……再也不动剑了。”
危小枫尖叫着拨去脸上枫叶的时候，手里的方轻霞已经不见。
李布衣心中有一阵无由的感动。柳焚余弃剑，真的就能幸福吗？他每次看了解甲归田、弃剑归隐、金盆洗手的人物大都曾叱咤风云于武林，谈起江湖往事，不胜感慨，不管对江湖风波、武林仇杀如何厌弃，但对当日纵驰沙场、刀口舐血的日子，都无限追怀，仿佛在那时候才是真正活过。自己想不涉江湖已近十年，但仍在世中打滚，想到这里，不无感慨。
他说得快，但仍迟了，一蓬枫叶，像被龙卷风卷起一样，全罩在危小枫面上。
——柳焚余这么年轻就弃剑，也许从此就能自行多福，免去灾劫，但以柳焚余的杀性，会打熬得住吗？他日，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弃剑。
项雪桐叱道：“小心——”
他这样寻思着的时候，并没注意柳焚余的眼睛。
同时间林中人人都听到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他有注视到柳焚余的眼神，就会因对方的杀气而警惕。
项雪桐摇首笑道：“没有那么容易。”
柳焚余此刻正有数十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其中包括弃剑、遁迹、与方轻霞双栖，还有自刎以偿还古长城及方信我之死……然而其中有一个意念，一旦出现，即刻成形特别强烈。
他们看着方轻霞，那种神情，令柳焚余像一头受伤的兽一般嘶叫起来：“杀了我，放了她！”
杀了他，便不愁他日有人会找自己报方、古之仇了……就算有，他们武功都不如李布衣高，他可以应付得绰绰有余……
负伤的老萧和黔娄一屈。
——李布衣武功虽高，但防人之心不足，此际正是最好时机！
他说完这句话，枫林里又出现了两个人。
柳焚余一旦想到这个意念，心头宛被火燃灼着，意志强烈得要尖啸，手心也在痒着，心中狂喊：杀了他！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一切事情便了结，自己便可与方轻霞双宿双飞，过着神仙也似的生活——自己本来就是杀手，多杀一人免去后顾之忧，有什么心头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