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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蓄力待发的一剑也结束了翟瘦僧的性命。
枫林的深色树干点缀着微金的酡红叶层，忽然间，簌簌地掠起几双无名的晨鸟，疾投入天空中。
翟瘦僧死了。
柳焚余环着她肩膀的手忽紧了一紧，紧了一紧之后，就陡放开了手，剑尖指地，道：“项雪桐，别再装神弄鬼了，你出来吧。”
但他知道仇人也活不了。
方轻霞惴然着依恋，眼光浮着期许和泪：“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他死得瞑目。
柳焚余忽向方轻霞低声道：“如果这次还活着，我跟你归隐田园，行善为乐，再不杀人。”
方轻霞这时才尖叫了一声，怔怔地跪了下来，看着血污中的柳焚余。
柳焚余面向枫林深处，如临大敌，那儿的地上铺了层层枫叶，清晨的露水挥散发出温厚的泥香。
柳焚余挣扎着，强笑着对方轻霞道：“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李布衣说过，我的手掌，有玉新纹保住，还有附陇纹……我，我不会死的！……”
只听枫林深处，有一阵轻微的声音，乍听不知是什么，细听才知道是有人在挑指甲的声音。
他一面说着，一面扬起了手掌。
方轻霞悚然而惊。
就在此时，他也看见了自己的掌心。
他的眼光如豹子，双眉更加飞扬的彩羽，喝道：“滚出来！”
因为掌中沾满了血，掌纹反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深明，仿佛是盖满了朱砂的一个鲜红的掌印，然而柳焚余赫然呼叫道：“怎么——？！”原来他掌中的附陇纹已消失不见，连在生命线断折处的方格纹也隐灭了，纹断处愈见缺破。
柳焚余冷冷地道：“那也要有机会让我们做……”
柳焚余骇然呼道：“掌纹——”
她天真地问柳焚余：“记得你说过，要是死里逃生，要做什么吗？”
他吃力地把视线从掌纹移向方轻霞，似有千般话要说。这刹那间，生命突然自他的掌纹绝袖而去，离弃了他。
“我头晕……”她这样迷细的说，心中泛起了无由的幸福。“我们……逃出来了……”仿佛可以重生，跟柳焚余远走他方，忘了一切恩仇。
李布衣喃喃地道：“相由心生，心随相转。”
这样俯瞰着，便不由起了一阵昏眩。
柳焚余这些年来，不意当了杀手，而且最近还杀了方信我、古扬州等，甚至连无辜农夫都不放过，而今又想杀李布衣，终于落得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方轻霞俯望下去，山下风景明媚如画，看不见刚才逃出来的火场，只有平地远处几缕余烟，倒像旅人歇马后踏熄的篝火。
李布衣眼见柳焚余猝杀自己不遂，反而身死，无限感慨，但他更注意着方轻霞，因为他知道，这小姑娘的性子烈，重情义，柳焚余死了，难保她也不会轻生。
两人鼻息冒着热气，双颊都滚汤地烧热着，然而衣褶仍凉飒飒的，山上的潮湿感染了袍褶衣袂，更有一种早晨的沁寒。
方轻霞却用两只手指，徐徐抹掩下柳焚余的眼皮，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痴呆一片，望着深情地红着的枫叶，在她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就像造物者不小心把两滴清晨的露珠遗留在她白玉雕成的脸上。
两人沿溪谷而上，走入枫林深处的秋意里，从棱形的叶缝隙望出去，山顶上的积雪分外逼寒。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