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ifish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难道她已经默认?
邵继祖却看着她,道:“玲珑你心思巧妙,我不信你会不知道我的心意。你就是嘴巴硬,其实你心中一定早就明白。我邵继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们霍家的玲珑眼,邵继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如刀锋般锐利,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如磐石般凝重。仿佛那是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决不允许对它们的挑战。
听了他这话,霍玲珑却突然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来,她的目光迎上了他的,夕阳下,目光如电,一时间就仿佛听得见金属的铿锵相交,而这金属的声音,也似如残阳般血红。
她已经笑了起来。她的兔子牙也已经好看地闪亮了起来:“这倒是奇了!你的口吻,怎么跟小唐是一模一样?江湖上谁人不知,我们霍家的玲珑眼,一旦开启,能够窥观未来,除了小赵,又有哪一个不是梦寐以求。就凭你,你难道不想要?即使你不想要,你的主子,难道也不想要?”
邵继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不过有的时候,没有表情,岂不正是一种表情?
他干巴巴地道:“玲珑,你又怎么会怀疑到王爷的身上?”
霍玲珑的小嘴一撇,道:“你以为把我拦了下来,那日晚上在襄阳王府,我就什么都没有看见了?这么大的一座王府里,什么不能修,偏偏修了一座冲霄楼,那里面鬼鬼祟祟地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你自己会清清白白的一概不知?你又怎么能让我再相信你的话?”
邵继祖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低估了她。这玲珑的少女,已不再是他心中那个不识世务,万事不经脑子的窈窕少女。这几天来,她好象已经学会了很多。
这难道是因为玲珑山庄的长女,毕竟是天赋异秉,与众不同,还是因为这几天来,已有人令她不知不觉中地改变?──他眼前的霍玲珑,仿佛突然已很陌生。
长久的沉默。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霍玲珑就听见他的一声轻叹:“原来在你的心里,无论我说什么,都还是没有用。看来只有他说的话,你才听得进去。”
──他的声音里,为什么有着说不出的沧桑和怅然?
霍玲珑的身子一颤,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她的嘴唇紧咬:“你说什么?”
邵继祖看着她,淡淡的目光,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孤寂和痛苦。一股说不清的冰火,似已在他的血液中燃烧:“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赶往京城,不是去南清宫找他,又会是找谁?”
霍玲珑的脸上突又涨的通红,她大声道:“我和小赵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含沙射影。更何况,莫说我现在不是去找他,即便我去找他,又干你什么事。”
邵继祖的目光已冰冷,冰冷得已接近残酷,可是这残酷之中,又仿佛带着足以焚尽万物的灼热:“你别忘了,你已是我堂堂正正下过聘礼,就要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不说这个,咱们自幼的情谊,你自己也不是不清楚。你若是去开封找他,又为什么不关我的事?”
他的眼里跳动的,已经是残酷,是深情,是惋惜,是凄凉。他的目光已经盯着她的:“我知道,小唐也知道。我们却一直忍住了不说。 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小赵王爷,而是我们知道你那任性的性子,怕你难堪伤心,更想着玲珑山庄的名声,以及你霍家长女的身份。若不是顾着对你的情谊,你哥哥霍风几天前来到襄阳王府追寻你的下落之时,我又何苦为你隐瞒!”
他的目光,已经从霍玲珑身上移开,望向了被斜阳染得通红,被阴云开始吞没的远山。他的话,却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上:“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欠人家的人情么?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可是欠了我的。”
(六)
霍玲珑的头,已经低了下去。
──是不是她也觉得,她实在是欠了他太多?辜负了他深情太多?
她也不敢看他。
──是不是看见了他,就会承受他带来的压力?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已经乱成了麻。
“我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不知是为了自己分辩,还是想让邵继祖的心好受一些,她小声又道:“只是你要明白,我现在去京城,也并不是去找他。”
邵继祖的眼睛终於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坚韧,和镇静:“你若不是去找他,那么那展昭身上的东西,就是托你带去开封了,是不是?”
这轻轻的一句话说过,邵继祖已经说不出的后悔──
这一句话虽轻,在霍玲珑听来,却顿时象是晴天霹雳般,震得她一个踉跄,倒退了一步。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惨白。
一切无知的温柔,一切不醒的痴梦,一切残存的幻想,一切心底深藏的希望,都在这一瞬间,被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碾得粉碎。就好像是无情的命运,强迫着她睁开她的心底的眼,看一看这人世间的欺骗与无情。
──“原来你来还是因为这个!”
──“原来你还是没有变!”
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失望和恐惧。是不是她恐惧这人性中的险恶与复杂,还是恐惧那记忆中曾经美好的一切,终究破碎得干干净净?
只是失望与恐惧中,居然有了一丝轻松:他与她,毕竟没有了流连,也不再有留恋。
邵继祖的心已寒。寒到了每一寸肌肤。
──他本应该更小心的。
他焦急道:“玲珑,你听我说。我一路追了下来,才知道你在路上遇见了他。那人向来以一份假仁假义,收买人心,我是担心你为他所骗,上了他的当。”
霍玲珑一字一字地重复他的话:“为他所骗?你倒是老实告诉我,骗我的,究竟是你还是他?”
她的眼神已有了多少的伤心:“我一路从西桥渡过来,你这话还能骗得了谁!”
邵继祖无言。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呢?”
邵继祖道:“你说是谁?”
霍玲珑道:“你不用再骗我,也不用装不知道。我经过西桥渡口的时候,已经问过了。他,他已经落到你们手中。”
邵继祖挣扎着,道:“玲珑,你听我说──”
霍玲珑却好像没有听见,一字一字地道:“我问的是你,他究竟怎么样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泪水,似是在她的眼睛里滚来滚去。
夕阳下,晶莹的泪珠闪亮。
──她在为谁流泪?
邵继祖长叹一声,道:“你只不过与他处了这几天,就这么关心他,居然就连你们霍家那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玲珑蜜,竟然都给了他。──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只不过现在锦师堂和君山的人马,正在将他解往襄阳的路上。”
霍玲珑奇道:“你又是如何看得出来他曾服过玲珑蜜?”
邵继祖微叹道:“只怕多半还不止一服,若不是你们霍家的玲珑蜜,以他的身子,在那西桥渡口强使那鹤冲天,只怕那鹤冲天当场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说到这里,看着霍玲珑,悲悯的神色,是对她的关心:“玲珑,我的确是为了你好。襄阳王爷的厉害,已不是你所能想象!就如展昭,即使是身为一代南侠,又有着绝世的武功和智慧,此番将襄阳王府搅得天翻地覆,在王爷这里,就已是死罪一条。且不说他西桥渡口一战还使出了鹤冲天,纵然是服过了你们霍家的灵丹妙药,现在就连能否挺得过这两天的路程,都无法保证;即便是回到了襄阳,王爷规矩森严,也决不会放过他的这条性命。玲珑,所以我实话相告,他交给你的东西,无异于惹祸上身的灾星,你可不要一错再错,再与王爷作对,还是将那东西交回给我,从此不理襄阳王府的这趟事。”
霍玲珑冷笑,道:“若不是展昭这一路之上,先后与兴云庄和寒水宫接连交手,你除了那些肮脏的鬼计,又有什么本领,能够在西桥渡口抓得到他?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的话?你那主子再厉害,他的所作所为,害的难道不是天下的百姓?我又为什么向他屈服?!”
邵继祖咬牙道:“襄阳王爷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的?你难道宁可相信一个你认识不到三天的人,却不相信我的话?你相信了他的话,与王爷作对,难道就不怕后悔?”
霍玲珑昂起了头,道:“只便是两三天,也就已经足够,我为什么要后悔?”
她看着他,眼神里已有了一丝轻蔑:“我相信他,不相信你,只因为你自己,又怎么能比得上他!”
邵继祖气往上冲。霍玲珑的话,就如冰冷的剑,倏地就刺激着他的骄傲,他的威严,他的野心。
他不明白,他不信!他的脸色一厉,傲然道:“我邵继祖顶天立地,文才武功,哪一点比不上他。要说功名,他不过是皇上驾前的一个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我却是襄阳王府的都统。为什么你宁可相信他的话,也不相信我的话?”
霍玲珑的眼睛已不再看他,他的话在她的耳边,就仿佛是清风吹过。很久,她才缓缓地道:“你错了。他就是他。我相信他的话,不是因为他的文才武功,也不是因为他的官职高低。他胜过了你,是在光明磊落,是在以天下为己任的侠义心胸。你虽然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虽然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却永远比不上他。”
邵继祖的眼睛里,又似是有烈焰腾起,他却冷笑道:“你原先说尽了小赵的好处,我原本并不介意,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地位尊贵,又和你性子相投。如今你居然说到了展昭──”
霍玲珑幽幽地道:“纵是小赵,也已比不上他。”
(七)
邵继祖突然狂笑起来。他的笑声中,竟似是有了几许凄凉,几许悲怆,让人一时无法呼吸。
──“原来你去京城,不是去找小赵,而是为了他!”
他的脸已经扭曲,只因他自己也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原来,原来,你喜欢的已不是南清宫的小赵,竟然是他!”
霍玲珑一怔。心中想起了他,为什么就好像是刀割一样?
邵继祖的笑声,越来越高。他笑的,已是自己。
“可惜我和唐天浩,还在做青天白日的梦,痴心妄想,让你回心转意!”
他的笑更加凄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苦笑。笑得泪水都已迸了出来。
只是这是心碎的泪,还是梦碎的泪?是心中流出来的血,还是梦醒后的泪痕?
──“不错,你终於回心转意,终於不再爱南清宫的小赵了,可是那令你回心转意的人,竟然不是我们,而是他!你心中所爱,仍然不是我们!”
他的声音到了后来,已经嘶哑得不成声,这是不是已经是心碎的声音?
邵继祖的话,好象是闪电霹雳,震得霍玲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夕阳下,自己的心,突然已经变得血水晶一样的透明。旷野的风,已经穿透了这血色的驿动的心,拨动了那迟悟的弦。
她的血已冷,她的血又已沸!
霍玲珑终於敢正视自己的心。
她大声道:“不错,我原先就是喜欢小赵,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喜欢的人,是他,不再是小赵!”
邵继祖的眉宇间,已是难以觉察的愤怒。他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心中根本没有你!他的心里,自始至终,有的只是别的女人!”
霍玲珑的眼前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模糊,鼻子忍不住一酸。可是她的头,仍然高傲地扬着,嘶声道:“我不在乎。只因我喜欢他,他本就不知道!”
邵继祖的冷笑似是已能冰寒刺骨:“你不在乎?只怕是你不信吧?只不过这信不信也由得你。”
他的脸色恢复了原有的冷酷。看她痛苦,看她屈辱,看她折磨,仿佛突然给了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
他──想──看。
──他唯恐看不够!
他接着说下去,只因他知道她在听,她想听:“你虽然已经不再相信我的话,但是你毕竟并不是瞎子,你与他在一起的这几天,难道看不出那展昭手中的,并不是巨阙剑。”
霍玲珑喃喃道:“不错,怪不得我一直想不起是他,就是因为我一直听闻展昭的佩剑,乃是一柄神兵,叫做巨阙。那剑的形状,我是认得的。”
邵继祖道:“他现在手中的这柄剑,已经不是巨阙,而是湛卢。只因为他与丁家的三小姐,已经订了亲。这交换的信物,就是丁家珍藏的湛卢剑。”
霍玲珑道:“哪个丁家?”嘴里说着,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虚弱。
──那“血双飞,鹤冲天”──
邵继祖淡淡地道:“还能有哪个丁家,自然是那个最有名,最有势力的丁家。”
最有名,最有势力的丁家,只有一家。
松江府,飞花岛,茉花庄的丁家。
霍玲珑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一时间全身都是冰冷。
──她到底还能不能不在乎?
邵继祖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就已心乱,就突然又后悔。
──虽然不擅长言语,却曾经为她疯狂,为她沉醉,为她神伤,曾经看惯了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微笑。可如今,这眉眼,这面容, 却是在为别人憔悴。
他与她之间,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他仿佛又看见霍玲珑高昂着的头,和那双若水黑眸中的骄傲。隐隐地听她的声音:“你就是比不上他!”
一股无明的烈火,瞬间就烧得他浑身的血也似沸腾。罡阳的气息,仿佛要把他的头胀开。
他咬牙,他转身便走。
他只想回襄阳,只想见到一个人!
霍玲珑忍不住道:“你,你去哪里?”
邵继祖冷冷地道:“自然是回襄阳王府。”
霍玲珑的嘴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道:“那,那么,他,他怎么样?”
邵继祖没有回头,他轻描淡写地道:“我能把他怎么样?我只能毁了他。我不仅要毁了他的脸,还要毁了他的一切。”他的话本算不上咬牙切齿,声音也说不出的平静和低沉,仿佛这几句令人寒冷到心肺的话,根本不是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只有最后这一句,声音才开始微微一震,终於透露出内心的激荡。
霍玲珑惊道:“邵继祖!我白白认识了你!我原以为你是个英雄,现在才发现你不过是个混蛋。你这么折磨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还算什么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