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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案子表面看来虽然已经破了,其实却还有很多点可疑之处。”
“哪几点?”
“最大一点就是,这件案子多了一个不该多的人,少了一个不该少的人。”
“不该多的人是谁?”
“济南府的正堂潘大人。”
“少了一个呢?”胡金袖问,“是不是圆圆?”
“答对了。”
圆圆是红姑娘的贴身丫头,红红请客,她本来应该一直在旁边服侍着的,就算不在床边,也应该在门口,可是在红红临死之前和被害之后,却一直没有看见她的踪影。
“老实说,这件案子至今我还没有弄得清楚。”胡金袖道,“你能不能从头再说一遍给我听?”
紫烟的故事
要说这件案子,可以从两个要点说起,第一个要点当然就是紫烟。
上个月,在济南府,有几天凌晨,灰暗的天空中忽然有一股紫烟升起。
这样的情形一共发生了六次,每一次紫烟的源起地都不相同,相同的是,每一次紫烟出现之后,济南城里都会有一位名人被刺杀而死,死者彼此间却又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他们之间也有一些相同之处,那就是在紫烟出现的前夕,他们都曾经被一位最近才迁入济南的名妓红红留宿过,而且都是死在一个善用左手杀人的刺客手下,一击致命,干净利落。
第二个要点,当然就是程小青与红红之间的恋情。
他们的情爱受阻,红红出嫁,又守寡,再回娘家,还是无法和程小青结为连理。
她万念俱灰,并没有遁入空门,反而落混于红尘,自暴自弃,以求解脱。
心痛的是程小青,却又偏偏无法劝阻,因为他们婚姻最大的障碍就是他的母亲,也就是关二关玉门的嫡亲妹妹,名震西陲的关家三姑奶奶。
所以他只好把一股怒气出到红红的客人身上,所以济南才会发生那一连串凶杀。
凶案的死者都是名人,而且都是有钱人,所以很快就变得很轰动。
所以刑部就特别派了被天下江湖中公认的“六扇门”中第一高手凌玉峰到济南来接管这件案子。
于是凌玉峰抽丝剥茧,查出了上述的真相,自己易服微行,经由聂小虫拉的线,也做了红红的入幕之宾。
就在那一天晚上,济南府的正堂潘其成潘大人正在和聂小虫守候消息的时候,红红暂居的宅中,忽然又有紫烟升起。
这时两榜进士出身的潘大人竟然施展出惊人的轻功,飞掠至紫烟源起处,凌玉峰和聂小虫也立刻随后赶到。
也就在这时候,他们又听见红红的一声惨呼,而赶回她闺房去时,一代绝色红红姑娘竟已香消玉殒,被人刺杀在床上。
手持着杀人的血刃,茫然站在床头的,赫然竟是程小青。
奇怪的是,这时候红红身边最亲近的丫头圆圆居然不知所踪。
“这是不是就叫作因爱成仇?”胡金袖幽幽地说,“有人说,爱恨之间,就好像刀锋一样,那一点分际是最难把握得住。”
她忽然又笑了,看着卜鹰吃吃地笑道:“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哪一天说不定我也会杀了你。”
“可是杀人的凶手并不是程小青。”
“不是?”胡金袖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不是?”
“就算有人亲眼看见,我也一样要说凶手绝不是他!”
“为什么?”胡金袖问,“是不是因为你一直认为这件案子多了一个人,又少了一个人?”
“是的。”
“那位潘大人本来就是济南府的知府,本来就在那里办案,你怎么说他是多出来的?”
“因为他本来是一个人的,后来却变成了两个,一个是进士出身的四品官,一个却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卜鹰沉思着道:“却不知他本来的人究竟是哪一个?是通达经书的父母官呢?还是呼吸杀人的江湖客?”
胡金袖也在沉思,过了很久才说话。
“不管他是不是多出来的,那个叫圆圆的女孩的确不该突然少掉。”她问卜鹰,“你想,会不会是凶手在行凶时被她撞破,所以杀了她灭口?”
“这个解释很合理,所以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人了。”
“什么问题?”
“就算她是被杀了灭口的,她的尸首呢?”
“找不着她的尸首?”
“找不着,”卜鹰道,“几乎把那个院子里的地都翻起来了,还是找不着。”
“潘其成和凌玉峰都在附近,凶手行凶之后,绝不可能还有充裕的时间逃走,当然更不可能带着圆圆的尸首逃走。”
“对。”
“所以圆圆是被杀死的,这理论不能成立。”
“对。”
“那么她难道是自己逃走的?跟她那么亲近的小姐被刺杀,她为什么要逃走?而且一走就踪影不见,消息全无。”胡金袖问,“这个小丫头又有什么秘密?”
她也知道这些问题只有一个人能回答——圆圆自己。
可是圆圆既然已经“少掉了”,要问也无法去问。
“幸好我们还有多出来的一个。”胡金袖道,“潘其成一向有能员之称,对这件案子,他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我们应该去问哪一个呢?”卜鹰道,“是去问那位潘大人?还是去问潘大侠?”
“两个人岂非本来就是一个人,去问哪个岂非都一样?”
“不一样。”卜鹰解释,“要去问潘大人,我们就应该整齐衣冠,登门投帖,求他接见。”
“这样子不好玩。”
“那么我们就应该穿上夜行衣靠,带上防身利器,在三四更之交,夜探济南府的衙门,不管怎么样,也要套出他一点口信来。”
胡金袖的眼睛亮了:“这样子才好玩。”
卜鹰却叹了口气:“好玩是好玩,怕只怕我们没有玩成别人,反而被别人玩了。”
潘其成的武功本来就有点莫测高深,再加上近年来名动江湖的凌玉峰,和衙门里埋伏打桩的那些六扇门高手,的确不是好对付的。
胡金袖却在吃吃地笑,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就在她笑得最愉快,笑声也最动听的时候,她的人已经从车窗内燕子般穿出。
她的轻功,也许还不能排名入天下高手的五名之内,也许连十名都排不到,可是她的身法之美,却实在是轻灵曼妙,优雅动人。
就连她在已经使出全身劲力来施展轻功时,她的姿态仍然像是在柳荫下花丛里悠然漫步般的迷人。
尤其当她衣袂劲飞时露出的那一截白生生的小腿,简直美得可以让人的心都变成粉碎。
卜鹰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地说:“十六七岁小姑娘时的毛病,到现在她居然还改不掉。”
胡金袖的身子一折,人已掠上车顶,接着,车顶上就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叱喝声,和掌风破空声。
卜鹰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索性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等他张开眼睛时,他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四品正堂
一个相貌堂堂,两眼有神,笑容虽然可亲,看起来却很有威严的人,穿一件质料极好的蓝衫,身上几乎完全没有佩饰,只有左手的手指上,戴着枚颜色黝黑,非金非铁,也看不出是什么打成的奇形戒指。
卜鹰仿佛皱了皱眉,假装不去看这枚戒指,其实时时刻刻都在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它。
看的时间越多,他眼睛里的眼色就越凝重,到后来连瞳孔似乎都在收缩,甚至在他看到柳轻侯号称无敌的金剑时,眼中都没有这种表情。
这种呈黝黑的戒指,难道也是件杀人的利器?
身穿蓝袍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声音显得低沉而有力,带着种截钉断铁的命令口气:“卜鹰先生。”
“是的。”卜鹰反问,“潘大人?”
“不敢。”
卜鹰微笑:“潘大人端的好身手,别人一向说我是鹰眼兔耳狗鼻子,可是这一次,差点连我都不知道潘大人是怎么来的。”
潘其成轻咳两声,转过话题:“卜先生想必已经见过关二爷?”
“他已经回他在西北的窑洞去了,去看他那个守寡多年的可怜妹妹。”
“守寡是真的,可怜却未必,关三姑奶奶若是可怜,天下就没有可怜的人了。”
“那位昔年以一柄广刀纵横天下的南宫,也跟他到西北去了?”潘其成问,“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
“第一,因为他高兴;第二,因为他没有别的事干;第三,说不定他想等个机会杀了关二。”卜鹰道,“无论谁要杀关二都不容易,要等这么样一个机会,恐怕也困难得很。”
车顶上的拳脚破空声和身形转动声忽然远去,车顶上的人能和胡金袖缠战这么久,无疑也是个难得的高手。
潘其成忽然又改变话题问卜鹰。
“圆圆呢?”
“圆圆?”
“卜先生既然已经知道关二案,想必已经知道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当然更不会不知道圆圆。”
“我只有一件事还弄不太清楚。”卜鹰淡淡地反问,“这里究竟是济南府的衙门?还是我的马车?”
这位潘大人的涵养功夫当真已经到家了,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在下只不过随便问问她而已,圆圆若是出现了,对大家全都有好处,否则……”潘大人又干咳几声才接着说,“否则程公子的命,只怕是挨不到秋决。”
“挨不到秋决,为什么?”
“他绝食已经有很多天了,非但不饮不食,而且坚决不见人,我们也不敢勉强。”潘其成道,“朝廷的要犯若是饿死在狱中,谁也逃不了责任。”
卜鹰沉吟着,大声说:“我去看看他。”
“你看不到他的,无论谁都看不到他的,就连卜先生,恐怕都不能例外。”
卜鹰眼睛里忽然又发出了光,瞪着潘其成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怎么赌?赌什么?”
“赌你头上的一顶四品乌纱。”
“你若输了呢?”
“我输,就输我的脑袋。”
“多久为限?”
“一日一夜。”卜鹰道,“明天这时候,我若还见不到程小青,就算我输了。”
潘其成盯着他看了很久,居然笑了笑:“卜先生果然是赌徒,我就知道卜先生会跟我赌的。”
他居然真的知道,因为马车停下来,居然就停在济南府官衙的后墙,高墙里一个跨院,就是济南府正堂潘大人囚禁要犯的地方。
高手如云
高墙外是条长巷,距离车马停下来的地方两三丈外,有家茶馆。
这时天刚刚亮,正是茶馆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喝早茶的、赶早市的、遛狗的、遛鸟的、闲着没事干的混混儿、各式各样的小贩,都聚集到茶馆里来,一壶茶叶末儿、几个生煎包子,就可打发一个上午。
远远看过去,这家茶馆和世上所有别的茶馆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卜鹰一走进去,就发现情况不同了,在这家普通茶馆里喝茶的客人中,至少有十个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也要吃饭喝茶打尖的,这也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这些人的两眼神光充足,两边的太阳穴高高凸起,手上的皮肤油光水滑,皮肤下的血脉就像是河流般在不停地隐隐流动,赫然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一类的高手,平时连一个都很难见到,没事更不会聚集在一起。
如果他们聚集在一起,那地方一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轰动江湖的大事,就算是没有发生,也必将发生无疑。
——紫烟那件案子现在已结束,这地方还会发生什么大事?
卜鹰找了个座头,叫了茶水和点心,还买了一份新刻的戏文铅字儿,正是这家茶馆当天晚上要演出的。
他表面上好像在看着戏文,其实却在用眼角瞟着这些高手,注意他们的眼神、举动、拿杯子的姿势、坐的姿势,注意他们手部的运动、手指的关节。
他当然知道他是瞒不过他们的,他也不想瞒他们,要这么样做,只不过为大家留点面子而已。
他很快就发现,所有一等一高手的特征,完全都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
像这样的高手,本来是没有人可以支使差遣的,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每一个都有力量去指挥别人。
所以他们到这里来,应该不可能是因为他们接受到别人的命令。
卜鹰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天下武林中,有谁能指挥命令他们。
最重要的是,像这样的高手,卜鹰本来很快就可以认出他们的来历身份,十个人之中,最少也应该认出五六个。
可是现在卜鹰却连一个都认不出。
这些高手无疑都经过很精密的易容,为他们易容的人,无疑也是位绝顶高手,不但精于普通一般用药颜料的易容术,而且是精通刀圭一类的手术。
据卜鹰所知,像这样的易容专家,当今江湖中也已经不多了,严格说来,最多只有两个人。
但这两个人也都是特立独行,眼高于顶,平时绝少跟别人来往的人,无论谁想要劳动他们出手,都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些人又有什么神通,能请得动他们?
卜鹰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件事自从有他参与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这些高手中,最令卜鹰感兴趣的,是一个面色蜡黄,身子仿佛干瘪了的小老头。
他的年纪一定已经很老了,一口黄牙,已经掉得剩下没几颗,一双手爪,更长得像鸟爪一样,右手小指的指甲却留得很长,而且卷成了一团。
一个人要把手指甲留成这样子,也不是件简单的事,那至少要二十年的工夫。
奇怪的是,这么样一个小老头,但是眼神却很清澈,就像是春天阳光下的流水一样,让人看了,心里会有种说不出的欢愉。
这个小老头的眼神,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姑娘一样。
如果他存心要把自己彻底改扮成另外一个人,他本来可以用一种极名贵的水晶薄片,嵌在眼睛里,遮挡起眼中的光彩。
可是他偏偏不要这么样做,好像故意要留一点破绽,让别人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这使得卜鹰觉得更感兴趣了。
——难道这小老头真是个小姑娘?难道她就是那个突然“少掉”的圆圆?
一个年轻而瘦弱的店伙,提着个大茶壶,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正好走在这个小老头旁边,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不但自己眼看着要重重跌一跤,手里提着的一大壶水,眼看着也要倒在小老头身上。
茶馆里有人惊呼,有人想过来帮忙,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谁都帮不了这个忙了。
最重要的事,被卜鹰认出的那些高手们,全都安坐未动,好像存心要看这场热闹,又好像算准了这个小老头有法子应付这个局面,根本用不着别人出手。
他们不动,卜鹰当然也不动,那个小老头却不能不动了。
一大壶滚水淋在身上,无论谁都受不了的。
可是他只要一动,岂非就泄漏了自己的底子,让人看出他的武功来历,也让人看出了他是高手?
卜鹰心里正在替他盘算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伙计的脚步已经站稳了,手里的水非但没有打翻在小老头的身上,根本连一滴都没有溅出。
原来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小老头忽然伸出手,在那伙计提水的手肘上轻轻一托,这伙计立刻就觉得有股很平和的力量涌进来,流遍全身,就好像有十七八只手,把他全身关节都托住了一样。
这一托看来轻描淡写,别人甚至没有十分注意,可是看在卜鹰眼里,却好像看见了一件让他非常吃惊的事,连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也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身后有人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请跟我来。”
这个人的声音很奇怪,嘶哑中又带着点尖针般的刺耳,而且骤然听起来,分不出究竟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进入这茶馆,卜鹰已发现好几个分不出男女的人了。
可以确定的是,这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恶意,如这个人有恶意,根本用不着开口,就可能往卜鹰背后突袭暗算,何必说什么话?
可是卜鹰回过头去的时候,却又吃了一惊,仿佛又看见了什么惊人的事。
其实他看见的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一个人、一张脸、一双眼睛。
一双让卜鹰吓了一跳的眼睛。
绝世神功
这个人中等身材,四十多岁年纪,看起来比平常人瘦弱一点,穿一身灰衣,一张很平凡的脸,胡子不多,而且留得很不整齐,正是那种情况很潦倒的中年人模样。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很平凡,除了卜鹰外,大概绝不会有别人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然更不会被他吓一跳。
卜鹰吃惊的是什么?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跟着这个人往外走。
外面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堆着煤球木柴,对面是一排平房,烟囱里一直在冒烟,有些伙计不停地进去,看来无疑是厨房。
穿过这个院子的时候,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这个中等身材的瘦弱中年人,走到院子中间时,身材就好像变了,不但身高长了一两寸,肩膀也宽了一寸,只有露在衣袖外的一双手,还是那么纤长灵巧,绝对不像是经常提水的人。
再往前走,他的身材仿佛又变得高大魁伟了一些,他前面的样子虽然看不见,从后面看,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惊人的变化看在卜鹰眼里,卜鹰反而不吃惊了,就好像早就知道将要有很多变化在这个人身上发生,而且无论多惊人的变化,只要发生在这个人身上,都变成了很平常的事似的。
走着走着,这个人的身子忽然腾空而起,一步就跨上了对面的屋顶,就像是平常人在跨楼梯一样,一点吃力的样子都没有。
上了屋顶之后,他的身材好像又高大了一些,每一步跨出去,至少都有两三丈。
这样的轻功,江湖中的确有人曾经传说过,可是真正能亲眼看见的人,大概就没有几个人了。
卜鹰跟得上他。
卜鹰的长袍展开,宛如鹰翼,能够在空中滑翔飞行,有一次甚至曾经飞掠过华山苍龙岭上的大峡谷。
这是他的绝技,也是江湖中难得见到的轻功,“智者曲金发”在评论当今轻功十杰时,曾经把卜鹰排名在第四。
可是现在卜鹰却显然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跟得上这个人。
这个人也不回头,只淡淡地说:“最近你的杂务太多,而且赌得太多,喝得太多,好像应该跟我回去吃几天素了。”
卜鹰直笑:“你吃素,我吃肉,你享清福,我管杂务,我们两个还是保持老样子比较好。”
老样子的意思,就是这两个人原来早就认得,不但认得,而且很熟,关系也很亲密。
这个人是谁呢?难道也是赌局的三位老板其中之一?
他们是在一个花园里的一座假山上停下来的,很精雅的花园里,石榴、菊花、夹竹桃、桂花,各种应该在秋天开的花却开得很好,假山的石头苔痕青翠,堆砌得也颇见巧思。
假山的对面,是几间雅轩,里面布置得也很有风味,迎面挂着副对联:
尝因酒醉鞭名马;
唯恐情多误美人。
很清雅的句子,却隐隐透出种说不出的豪气。
桌上有酒,酒不多,却很醇,有菜,菜很精致,分量却很少,和这位现在已变得十分高大威猛的中年人显得极不相称。
他的脸也变了,本来很普通的脸,现在却变得带着种乌黑的杀气,就好像满天阴霾,雷雨未来时的乌云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卜鹰四下打量,看看这个人,看看桌上的酒菜,仿佛在轻轻叹息:“近来你好像吃得更少了。”
“自从薛涤缨死于肝病之后,我的确吃得更少一些,可是不吃也不行。”这个灰衣人笑说,“想不到肝病这种病竟然是无药可医的。”
“那么你就该留在山里静养才对,这次你出来,倒真让我吃一惊。”卜鹰道,“能够让你亲自出山,这件事看来大概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一点!”
“大概还不止一点。”这个灰衣人道,“大概最少也有六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