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已经不在原点了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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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大夫正是那个老专家,就是盛景初的棋迷,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建议程了:“要不多吃点儿猪蹄补补?”
程了赶紧拿着小本子记:“这个可以有,我一会儿就去菜市上买新鲜的。”
“再吃点儿钙片什么的。”
程了又记下来:“还有吗?”
“再来点儿牛筋什么的,以形补形。”
程了一项项记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对吗?”
老专家点点头:“一个字不差。”然后呵呵一笑,“逗你呢,吃这些要能好起来,要医生做什么?”
他劝着程了:“我们医生是尽人事,患者是听天命。骨头要一点儿一点儿长起来,组织要一点儿一点儿修复,少一天都不行的,就像下围棋一样,你想吃掉对方的子,要慢慢等,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才能一举歼灭。
“围棋赛固然重要,身体就不重要了吗?盛景初少年得志,没遭受过什么挫折,照我看,这一次的机缘就很好,这个‘计氏杯’不参加了又能怎么样?奖金金额是很高,可话说回来,钱再多,不过是吃个三餐饱,房子再大,不过就睡一张床,人呢,还是得知足。”
程了问他:“如果现在有一个世界医学大赛,奖金一个亿,您参加不?”
老专家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那我得参加啊,世界级的呢,就是去见识见识也好。”
程了笑了:“还是的,钱再多,不过一个饱,房子再大,不就睡一张床,您又不图钱,您不也要参加?”
盛景初伤着,营养充足利于身体恢复,程了买了猪蹄,打算回家给他炖汤喝。
程爸爸伤了腿,程了就打算给他炖黄豆猪脚汤,不过程奶奶把这活儿接了过来,说自家有祖传的秘方,还言之凿凿地表示他们祖上是个跌打大夫,手里很有几个治疗跌打损伤的好方子,几代传男不传女,要不是她弟弟不成器,这方子也不会外传。
只是不知道汤里放了什么,味道能传出十里开外,说香那肯定不是香,说臭呢,又实在有些复杂,搞得这附近的小孩儿放学回家的时候都要紧走几步。
“快点儿快点儿,老程家又要炖猪蹄了!”
这加料猪蹄汤,直把程爸爸吃得欲仙欲死,尽管走路还有点儿跛,已经坚定地表示自己痊愈了。
程了还当笑话给盛景初讲了一回,没想到轮到盛景初,程奶奶照旧很积极。她一把抢过程了手里的猪蹄:“这个奶奶给你炖,奶奶有家传秘方,我悄悄跟你说,可不兴告诉别人。”
程了连忙附耳过去。
只听她奶奶说:“我祖上啊,是宫廷御医。”
“不是,奶奶,上回您不是说是跌打大夫吗?”
程奶奶面不改色:“跌打大夫做得好了,当然就能当宫廷御医了。”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又补充了一句,“元朝的时候不是马上治天下吗?南征北战的,老有人从马上栽下来,我们祖上还治过忽必烈呢。”
尽管怎么听着都觉得假,但老人家一片拳拳之心,程了也不好阻拦,程爸爸还凑在一旁看热闹。
“这方子可好使了呢,你看你爸爸我,现在身轻如燕,上能跃到房梁上捕麻雀,下能到河里捉鱼虾,眼睛亮得像灯泡,精力旺盛得好像回到了二十七八。闺女,不是我吹,吃了你奶奶的汤,跟吃了上百年的人参一个效果。”
程了立马攀着奶奶的胳膊摇了摇:“奶奶,我看我爸爸的腿脚还没完全好呢,这对猪蹄要不先给他吃了吧,再巩固巩固。”
吓得程了她爸,拄着拐杖一溜儿小跑:“我去饭店看看。”
这汤炖出来了,程奶奶还准备和程了一起送过去,程了赶紧给拦下了,一出门,恰好碰上了周奶奶的孙女。
她从国外回来探亲,看到程了很亲热地打了个招呼,又使劲儿在程了周围嗅了嗅。
“程了,你们家最近是不是在研究生化武器?”
毕竟还曾是盛景初的青梅,程了对她的观感很复杂,朝她笑了笑:“周姐姐。”
周姐姐顺便关心了一下程了的感情生活:“听说你和那个下棋的……盛……什么在一起了?”
程了酸涩的心终于熨帖了一些,但又有些替盛景初鸣不平,他记了这么多年,而她连盛景初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这一桶充满了老人家关爱的猪蹄汤,程了终究没舍得给盛景初吃,当然也舍不得倒。猪蹄是最新鲜的猪蹄,程了一根一根刮的毛,刮完的猪脚,白中透着粉,算得上是猪界的美足。
住院部楼前有个小小的花园,程了找了个椅子坐下,将保温饭盒打开,捏着鼻子喝了一口,这味儿太冲,咽下去的瞬间,让她顿时有种打通任督二脉的错觉,一股清奇之气从喉管直涌到大脑,她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只好坐在那里干呕。
“你你……你怀孕了?”
丁岚看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程了想说“不”,可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又一阵恶心上涌。
丁岚是来看盛景初的,日本比赛过后,老师狠狠地训了她一顿,连曹熹和都几天没和她讲话。
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不是没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吗?大师兄最后不还是获得了胜利吗?
可是被人冷落的感觉实在太难受,她最终还是准备拉下脸来给盛景初道歉。
看到程了在干呕,她心里更是一团乱,从师兄真的和程了在一起了,想到了师兄什么时候发婚礼请柬,又想到了参加婚礼的时候可不能输了阵势,一定要比新娘好看才对,又想到程了的孩子一定长得不好看,可惜了师兄的基因。
这么复杂的思路,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就想了个来回,她越看程了越觉得腻歪,从包里掏出份报纸甩到程了的腿上。
“扫把星!”
程了被丁岚骂得莫名其妙,她捡起报纸看了看,是一条关于盛景初受伤的报道,后面说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正是撞伤程爸爸的肇事司机的弟弟。
哥哥被抓了起来,弟弟心里当然气不过,从报纸上知道了是盛景初帮着破的案,于是守在解寒洲的围棋道场附近,想要伺机报复。
“我师兄遇到你就没什么好事!”丁岚找到了发泄口,“要不是你爸的事,他的手能受伤?你就是个扫把星!”
她觉得自己比程了这个扫把星终究好太多了,于是心理负担顿时没有了。
她还想再骂几句,又觉得和一个孕妇一般见识有些胜之不武,于是趾高气扬地走了。
程了捏着报纸,反复看了好多遍。
果然是她连累了盛景初吗?所以招致了一场无妄之灾。
她的心一阵阵揪紧,又一阵阵放空。
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终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好继续喝猪蹄汤。
味蕾已经麻木了,她机械地重复着喝汤的动作,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然后大大地打了一个嗝儿,收紧了衣领,站了起来。
徐迟就站在绿化树的后面,两个月没见,他瘦了很多,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楂儿。
程了跟他打了个招呼:“好巧啊。”
他点点头:“我陪我外婆做体检。”
程了“哦”了一声,沉默下来。
人总会碰到一个让你感到特别舒服的朋友,不用刻意地制造话题,也不用刻意去迎合对方,即使彼此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