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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将服侍李淳的宫人全部召唤到跟前,一看心凉了半截,老的老小的小,老的半晌迈不动腿,小的一瞧就没经过事,惟一能指望的吐突也被打趴下,我为难起来。总不成我留驻宫中看护?再怎样粗枝大叶,我也知与李淳已至避嫌年纪,更何况未得特谕不能在宫中留驻过夜。
此时,一路跟随过来的裴云极说声“借过”,叫我唤至一边,说道:“你为殿下的伤势担心?其实大可不必,太医院自有医士看护换药,殿下也不过伤及皮肉,料无大碍。要是信得过裴某,我有出入宫禁的令牌,今晚替你留意就是!”目光停驻在我的肩上,道:“倒是你肩上伤处,也得及时处理,不可疏漏了。”
他对我表达关切,我不能无礼,何况方才多亏他在李诵面前宽解,我点头道:“将军所说句句在理。然而阿鲤昏迷不醒,一切因我而起,要我抛开他自回家中,却是万万不舍不能。不过你勿须担心,我与你已有婚约,言行自会顾及裴氏颜面。”
裴云极微微皱眉,“你仍旧没明白我的意思,方才遇袭的事全忘九霄云外了?宫中人心复杂,心思叵测,更当小心提防!”
我听他语气甚重,不由浮起几分不快,冷冷回道:“宫中自有禁卫,想来我虽然不济,酒醒后总有几分自保之力!”
正说着,太医已听诊完毕,所述言辞跟裴云极差不离,我便指挥几名宫人烧水拿药,以备清洗伤口敷药。忙乱过这通,再四下一看,裴云极不知何时已离去。我拂了他的好意,他定然生气了。
李淳只在换药时迷糊地醒过一会儿。太医说在药中添加了利眠的药物,好好睡上一觉,明早就可以如常进食活蹦乱跳。
我将李淳安置妥当,又简单处理过自己肩上的伤处,顺便前往后室看望吐突。
吐突挨足二十记笞刑,敷了止血散淤的膏药,趴在榻上哼叽的他既矮且胖,活像一堆肉团。我在他跟前坐下,说道:“怎么,成日撺掇你家小殿下异想天开东扰西缠,这回得了教训,长些记性吧!”
吐突连声喊冤,“哪里还用我来撺掇,你不知道那小爷,他自己的主意还嫌用不完,几时轮得上我这圆头笨脑!”呼痛几声,又道:“再说,今日太子本也没那么大的火气,全怪董良媛使坏,把上回偷印信、捕鸟雀的事一股脑儿全捅出来。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的脸面哪里下得来,唉,我就先倒霉了!”
“哟,真关董良媛的事?”
吐突瞪眼道:“可不是!上回那两件事,王师傅打了小殿下几记手板,替他遮掩过去了!嗨,好女郎、女大侠,你得再教训一通那杀千刀的女人!不如,咱们又去暴打她一顿?!”
我站起身,朝他脑门狠狠扣了一记,“你这坏小子,还嫌东宫不够热闹,以为我还是三年前的郭瑶象?!”董良媛是该受些教训,但我绝不能在近日有所动作落人口实,得有些耐心。三年了,我总得有些进益。
吐突房中血腥和膏药味混杂,殊不好闻,说完这句,我赶紧步出内室透气。
李淳所居的小院位处左春坊崇仁殿后,与其他太子妃嫔和子女毗邻。环望四周,宫宇楼阁云山叠复,远处终南山烟壑晦深,傍晚的霞光由雾霭积聚深处缓缓平移潜进,蒙赐霞光从远及近的渲染增色,由大明宫,至太极殿、东宫和远处的雁塔,蒙上一层金锦蔼色。
“小象!”有人欢笑着唤我。
小院侧门处款款走来五六位衣饰华丽的宫嫔,被簇拥环绕在正中的是太子昭训牛熙。
牛熙比我年长四岁,她家宅第也在宣德坊,与公主府毗邻,我未去河中府前时常邀伴游玩,算得老旧相识。经年未见,她出落得愈加高挑秀美,眉宇间添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风韵,庄重与妖娆在她身上浑如一体。
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连问我几时回来的,恭贺我“大喜”,又嗔怪没有来东宫找她玩耍。
我见她神采飞扬,便问她在东宫可安好。旁边的宫嫔掩嘴笑道:“昭训妹妹别的都好,就是忙得慌,我们都说,昭训就是东宫里的骆驼,便是累死了,也比我们这些瘸脚马强!”
一席话说得众妃嫔高高低低地笑起来。我想起前些日子与李淳书信往来,曾经提到,自两年前原太子妃萧氏获罪赐死后,东宫内殿的杂务便由牛熙主持。在场宫嫔多半比她年长,却都摆出恭逢艳羡的模样,看来牛熙如鱼得水,志得意满,总算遂了她昔日一飞冲天的志向。
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内室,众妃嫔三三两两上前探视李淳,其实事不关已,也无谓放在心上。牛熙却瞧得仔细,拿出绢巾替李淳揩了额角的汗,又唤来服侍的宫人训斥叮嘱一番才算了事。她训导宫人的语气模样,堪称恩威并施,顾盼间有凛然气质,可比我强上百倍。
办过身为东宫主管的正事,牛熙再次延请我去她的居室诉话,见我眼角余光不离昏睡榻上的李淳,美眸微挑,笑拉我的手道:“看我糊涂,小象,你是不放心阿鲤?”
她聪明剔透,也许可以求助于她,我稍作迟疑,道:“自然想留下照料他。不过,宫中不许随意留人。熙姐姐,你有没有办法?”
“这有何难?!”牛熙慨然应允,“我正好要去拜见韦贤妃,向她求一道谕令给你。你今晚便在阿鲤的西室住下,若有什么动静,也能听见。我再派人往公主府报个讯,以免郭大人担心。”她所说的韦贤妃是现下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掌六宫事务。
她安排周到,我连连点头,深感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