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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暧没有继续深究,挥手让我退下,道:“我再想想。”
果然,午时时分,帅帐传下号令:改河中军左营五千兵马为前锋,任郭钢为先锋将军,河中军中右两营二万兵马为中军,淮西铁骑、剑南步兵为佐助,原前锋营、神策军、山南诸道及河中军其余五千人马由郭铸和李祐统领殿后。三军严密筹备,待命进攻南城。
然而兵马未动,一条动摇军心的流言飞速在军中传播。有士兵说,近来元帅舒王与一长相极为魅丽的女子往来亲密,不仅在帅帐旁为那女子单独设置营帐,而且曾将她留宿帅帐。他们所指的女子,当然是纪皎。本朝风气开化,对女子入军营并无格外忌讳,否则我也不能以堂皇校尉身份出征,然而大军困顿难发之际,一军主帅竟有沉迷女色之嫌,未免让部属将士心怀忐忑。
我从郭铸嘴里得知这条流言。李诩将挑选潜入麟州精干士兵的任务交予我和郭铸。秘道过于狭窄,空气不畅,不可同时容纳太多人员通行,几经商讨,最终只定下十人,我呼之作“十人斩”。这十人,多有胡人血统或本系胡人,与尔朱兵长相相近,且擅长攀援和近身强攻,个个力能摧金裂石,以一当十,务求发动攻击时,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上南城城楼。
选定的十人令我满意,心头紧绷的弦暂有松懈,郭铸便在此时神神秘秘讲给我听。我不信,说:“舒王可不是任意妄为的糊涂人,纪皎更非庸常女子,传播这条流言别有用心,咱们军中恐怕还有奸细。”
郭铸道:“行军打仗,哪支队伍能杜绝奸细?莫让奸细探到绝密讯息才是最要紧。”嘴角一扬,又道:“你也觉得纪、纪女郎与元帅无碍?”
我见他提到“纪皎”两字时剑眉长挑、眸光迷幻,爱慕向往形之于色。女子长得美貌果真让人羡慕,何时我也有这么多对我钟情的男子?可怜我长到十七岁,喜欢我的,惟有裴云极一人而已,实在失败惭愧。想到这里,忍不住狠狠踩他一脚,在他哇哇抱脚时,嗤笑道:“绛州何家小娘子的事还没完,又来招惹!”何氏是绛州商贾大家,小娘子俏丽温存,郭铸曾悄悄告诉我,她誓言作妾长伴他身侧。
郭铸不甘地轻叹一声,道:“那,纪皎,才是人间绝色,若能,若能——”
我见他还在妄想,又要再踩他,他机敏地躲开,我脑中闪掠不久前李诩与纪皎在帅帐依依对视情景,道:“真是得陇望蜀。哼,纪皎,她已经心有所属——”
郭铸张大嘴,“谁,是不是那面热心凉的舒王?那人哪有真情,纪女郎可莫上当!我,你——”他忽地一把抓住我,目光灼灼,“你去劝告她!让她离舒王远点,更别妄想做他的妃嫔。”
男子,尤其我像我这位时犯情痴的堂兄,一旦动情犯起傻来,像荒田突遭飓风,所有的理智全被刮得寸毫不留。我能回应他的,是将他推到校场上,让他带领选出的十人勤练尔朱弯刀,教习尔朱习俗。
如此等了两日,我突然接到帅帐令谕,令我带“十人斩”当晚前往麟州,次日发动总攻。临行前,照例向李诩和郭曜先后辞行。
在帅帐里,我意外见到自归营后未及再见的纪皎。更意外的是,她如姬妾侍立李诩身侧,巧言殷切,为他煮茶奉水,容色愈发娇滴诱人,与李诩时时眉目传言,不乏接手触腕的亲昵之举,见到我也毫无避讳。对于我们的辞行,李诩显然心不在焉,例行公事地嘱咐几句便算了事。
走出帅帐时,“十人斩”中最性直的一位忿忿之色溢于言表,他本是衔职不低于我的校尉,道:“所谓美色误国,没料到连元帅这样的人物也不能免俗,从前雄才大略的舒王殿下,恐怕一去不复返了。”
我制止他临战减志,道:“勿得妄论主帅,你我履职才是军人正道。”
“瑶象妹妹,止步。”忽听纪皎在身后叫我。
她步履从容走到我面前,将我神情仔细端详,轻声道:“妹妹,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我平静答道:“你被容留帅帐,即为主帅之属,军规在背,如芒时时相刺,我不敢妄议主帅。”
她悠悠吐出一声叹息,“妹妹,你有所误会——”
我打断她的话,说:“怀璧无罪,但仍需掩饰光芒,否则便成椎骨芒刺。我只知今日所见的纪女郎,与前日所识的纪皎,判若两人。纪女郎,我还有事要办,告辞——”
我自知言辞失之激烈,然而这是我由衷之言。扪心自问,我对纪皎的恼怒,并非是她与李诩的过份亲热无所避忌,而是源于某种失望。仿佛陡然间皎月蒙晕,失去最初的光辉。我甚至感觉,她让我看不透了。
我们再向郭曜辞行。
郭曜扫视一眼我的行装,道:“为何不佩沉梦弓?”
我怔了怔,道:“那弓太过沉重显目,不利隐蔽。”
郭曜道:“无妨。尔朱人尤嗜利箭沉弓。沉梦弓并不格外显眼,带上或有用处。”
他遣退左右和“十人斩”,单单留下我。我以为他有许多话要交代,便静立一侧等候。谁知踱步十来圈后,只问道:“你有无与阿钢、阿铸辞行?”
我愕然道:“这,有此必要?”
郭曜沉眉道:“去跟他们辞行一番吧。此仗艰险。”
我揣摩他话中的意思,莫非担心郭钢和郭铸会有危险?郭钢也就罢了,郭铸这殿后将军能有什么危险?我觉得他身历百战,老则老矣,胆子也变小了,不过仍然遵命而行。
找到郭钢时,他正在操持士兵排演攻城方略,不与我厮混胡闹的他身为将军,格外认真审慎,丝毫没有留意到我在远处以“偷窥”代作辞行。
往后营找郭铸。他不在营帐内,问询他的亲随。亲随神色古怪,支支吾吾,我拿刀刚架上他的脖子,他马上招了,为我指了方向。
我按他所指往粮草库行去,尚未走近,已听到一对男女说话,男子正是郭铸,他声带哀求:“……莫走,再陪我说说话。”
“郭将军,不可如此拖裹……”那女子声音柔沁,竟然是纪皎。
我顿时气得无可无不可,一脚踹在帐篷,惊动了纠缠不清的两个人。纪皎抬眸看到我,神色慌乱,说道:“瑶象,你,你,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