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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十五公里,第一梯队里有人开始落后。毛塚还在第一梯队中,一会儿领先,一会儿落后,和这些顶尖选手展开了角力。
“好了,我们该去了。”
平濑催促茂木,两人出了货车,此时第一梯队已经跑过了三十五公里。
两人抱着毛巾、饮料和水,走向步行五分钟远的终点,沿路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观众。
站在终点后面,茂木看着几乎成一条直线的赛道。
不知等了多久,几百米远的拐弯处出现了第一个选手的身影。观众们欢声如雷,无数小旗一起挥舞起来。
“是旺杰拉。”
身边的平濑报出这个选手的名字。这是位肯尼亚选手,经常在国际大赛上领先。几秒之后在旺杰拉身后,选手们如同烈日下的幻影一般陆续出现。
欢呼声更大了。大家都在尽情为最后的角逐呐喊。
“难以置信。”
平濑自言自语般念念有词。隔着几百米也能看到那位选手独特的跑步姿势。
“毛塚……”
茂木的视线完全不能离开毛塚,已经忘记了眨眼。毛塚正使出最后的力气,身影越来越近。
从茂木所站的位置也许看不清,但他和第一位选手的距离越缩越近。
“很难追上啊。”平濑说。
到了最后一百米,两人之间还隔着十五米左右。
旺杰拉开始最后冲刺,毛塚一下子被甩开了,胜负在这个瞬间已定。
这时——茂木仿佛被魔法驱使,向到达终点的毛塚走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许只是想告诉自己大学时代的对手,自己一直在这里观赛。
有人给毛塚递上毛巾,摄像机镜头追了过来。毛塚的脸转向茂木。他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茂木的存在。
“恭喜你。”
茂木伸出右手,毛塚却选择了无视。他从茂木身边扬长而过,仿佛茂木根本不在那里。毛塚马上被众人簇拥,消失在人群之中。
你已经不配当我的对手了。
毛塚的态度似乎在说着这样的话。
茂木放下无所适从的右手,目光茫然地投向终点,此时,最后这段直行赛道上每出现一位选手,就响起一阵欢呼。
以前的光荣,就如同一场谎言。现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茂木。
在喧哗的人群中,茂木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过气选手了。不能奔跑的跑步选手,算什么选手。
自己的对手已经从箱根的马拉松选手成长为代表日本的运动员,自己曾经紧追着他的背影,然而现在,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喂,你在干吗?”
有人戳了戳他的后背,茂木的意识被拉回现实。
定神一看,大和食品的选手正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越过终点。
“毛巾、毛巾!”
平濑的话让茂木惊醒,他把毛巾撑开,跑过去接住快要倒下的选手的身体。
8
从刚才开始,安田就一直坐立不安,好几次从窗户向外看停车场。
“太晚了,真是的。”
他一边抱怨,一边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出电话号码打过去。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再怎么道歉,东西没到也毫无意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电话那头,是他们合作的纤维批发商的负责人。因为他的失误,今天一大早就应该到的材料已经迟了,自己费尽心思确保的陆王生产线只好停工。虽说已经马上转为生产足袋了,但这似乎是一个不祥的开端。
“股长,东西来了。”
被安田安排在外面等候的大地露出脸来。安田挂断电话,飞奔出去。
“到底在搞什么,真是的!”
安田对着来人大发雷霆,宫泽走向生产线车间。
“啊,社长,怎么回事?”
看见宫泽,趴在缝纫机上的明美打招呼道。
“对不起,现在才到。马上开始准备吧。”
虽然这么说,但考虑到这也是一项工程,原材料要到明美手上才能动工,再快也要到下午了。
从早上起,宫泽就打满了鸡血,这么一来,就好像是爬墙被抽掉了梯子。
“刚才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总之,今天还是按照计划做出预定的数量。恐怕要加班,请交给我们吧。”
明美的请愿,让宫泽愧不敢当:“对不住,拜托了。对不起大家,拜托你们了。”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
“交给我们吧!”
“一定做出来!”
明美可以说是这些人中的中坚力量,她在这个岗位上已经工作了三十年。而最年长的富久子已经工作了半个世纪,她们的性格都不比男人弱。要是上一项流程拖延了,手上没有缝纫的活儿,就算对方是安田,她们也会大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地和安田两人推着装满材料的手推车进来了。
“喂,开始剪裁了!”
安田吩咐了一句,村井正一跑到裁剪机前。
“铛!”一声浑厚的响声之后,村井操作的裁剪机,转眼就裁出了进入量产的陆王的第一个鞋样。
鞋样用的毡布材料重叠在一起,一次能裁出五张。
村井背后,裁好的鞋样眼看就堆成了山。
“阿大,按顺序流转。”
按照村井的指挥,鞋样由大地运到缝制部,比预计要早,上午十一点半左右就做到了。
原材料到了,缝纫机踏脚板独特的声音响起,车间立刻充满了活力。
宫泽一直埋头于文件中,抬起头来,缝纫机的声音轻轻传入耳朵。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
小钩屋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加班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了。
出了社长室,宫泽走向车间,在那里,他看见了安田。
“怎么样?”宫泽问道。
安田回答说:“还要再干一会儿。”大家的表情中都透露出一丝疲惫。最年长的富久子仍在默默地踩着缝纫机,但无意中动作已经变得沉重。
“再做五十双,今天的量就完成了。”安田说。宫泽说:“啊呀,还是等到明天吧。”
“但是——”
“与其这样再加班一个小时,不如今天先休息,明天后天每天多干半小时,那样更好。”
这时,有人说:“没关系的。”
宫泽的话被打断。带着疲劳的笑容说出这句话的,正是富久子。
“富久子,你辛苦了。真是太感谢大家了。”宫泽说,“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做,好吗?”听了他的话,缝纫机都停了下来。
“富久子,怎么办?”明美问,“还能坚持吗?”
“没关系,可以的。”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又开始踩起缝纫机。明美也动起了手:“希望一切顺利啊,这样我们也能涨工资了,社长。”
“好的好的,一定涨。”被她们的热情打动,宫泽回答道,“一定要涨,是我对不起大家。”
安田在他身边,似乎欲言又止。宫泽明白,他也想劝大家明天再干。
“明白了,不过,大家注意不要伤了身体。拜托了。”
安田说的话得到的答复是:“好的。”“知道了!”
“真厉害!”
宫泽开始帮忙将做好的陆王分类和质检,在他旁边,安田露出感叹的表情。“早就知道她们有干劲,大家都争先恐后啊。”
“她们都把这当成生死存亡的大事呢。”宫泽一边干活一边说,“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啊。”
“要是辜负了,就死定了,社长。”安田开玩笑。
要把新产品推出市场。
这件事很困难,有风险。但是,如果产品的成功与否与生产者的热情成正比,小钩屋的陆王,一定不会输给其他产品。
但是——
宫泽内心,仍然隐藏着强烈的不满。
员工们都这么努力,大地却不在。傍晚时他说去面试,刚才发邮件来说面完试直接回去了。自己回邮件让他来公司露个面,他却音讯全无。
“这个笨蛋……”
宫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大地回到家,已经将近午夜了。
他默不作声走进起居室,把手上的外套扔在沙发上,自己也陷进沙发里。闻起来一身酒气。
“你在干什么啊?醉成这样回家。”宫泽训斥道。
“偶尔一回有什么关系啊。”
大地头也不回,自暴自弃地说。
宫泽正准备教训他,只听大地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呢?为什么面试总是不顺利呢?”
看着儿子呆呆地面对墙壁、一脸懊恼的样子,宫泽的一腔怒火,不由得散去了。
“今天的面试,他们说什么了?”
宫泽不由得问道。大地好一会儿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一直盯着墙壁的视线落下来。
“他们问我,就算是在家里的公司工作,是不是也做不到一年就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