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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珍珠脚下微微一颤,李俶已持住她手,相携边走边道:“来回吴兴一趟用了半年功夫,陛下和贵妃定是十分想念我们。”那声音不高不低,说话间眼光凛凛扫过两旁众人,气势自有迫人之处,将旁人眼光制伏于地。
李俶这才唇角稍带笑意,与沈珍珠行至太子与张妃面前:“孩儿参见父王、母妃。”
太子微微一笑,点头道:“回来就好。”张妃怀抱幼子,神色如常,扶起沈珍珠,语气中颇带爱惜:“敢是旅途劳顿,珍珠见瘦了。”
张妃身后是那日被李俶侍卫捆绑送回东宫的李婼,紧抿双唇,一言不发,想是在生李俶的气。
“轰——”宫门中开。三品持礼内侍持拂尘由殿旁角门而出,抑扬顿挫地唱道:“吉时已到,太子、亲王、郡王、公主、郡主、妃子、命妇入殿朝贺——”
朝贺之仪繁琐至极,待得礼毕,陛下为博贵妃欢喜,早在宫中设了许多玩乐之所,让诸子皇孙、王妃命妇、公主郡主、后宫诸人与贵妃同乐。兴庆池荷花正盛,备有美酒佳肴可供品尝;麟德殿排演贵妃编制的歌舞,数千人计的舞姬歌女,霓裳羽衣,歌舞飘举入云,殿内宴席铺开,美味珍奇,应有尽有;含元殿前可斗马球,两支宦人组成的球队,酣斗炽热……
李俶被一群皇孙兄弟簇拥而走,沈珍珠悄然从满攒珠玉的妃子公主群中隐退,由最为僻静的芳林门而出,侍卫早已备好马匹。
策马扬鞭,夕阳残照,刘润身影原是一个黑黑的小点,渐行渐近,发觉他腰背略为佝偻,老态已现,驻马说道:“刘伯,韦妃娘娘在三里外的长亭等你。”
刘润似猛地被人噬了一口,沈珍珠已将装满金银的沉沉包裹递与他,说道:“珍珠所托之事,便是求刘伯照料韦妃娘娘——娘娘不愿再居禁中,只求浪迹天下,四海为家。惟有您,才是最堪托付之人,守护娘娘之责,珍珠拜托!”说毕,长揖一礼。
从西郊返回宫城,天已渐暗。宫中笙箫鼓乐嬉戏之音,通衢越巷,声震数里。
李俶负手立于含元殿最高处,听见身后衣钿声响,敛眉凝目,良久,缓缓向她伸出手……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大明宫,含元殿,盛世繁华,今夜,无止无休。
仰望,天际阴蒙,云彩浅黑,沉闷的阴雷隐隐滚来。